萧衍那句听不出情绪的“解释”，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我心头那点因酒精而生的微醺暖意，只剩下透心的凉和被抓包的心虚。
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组织不起像样的语言。难道要说我因为对即将到来的婚姻感到恐慌和不确定，所以溜出来借酒浇愁？这理由听起来既矫情又……不识好歹。
“我……我就是……”我支支吾吾，眼神飘忽，不敢与他对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袖，“觉得有些闷，出来……透透气……”
声音越说越小，连我自己都不信。
“透气？”萧衍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透到酒楼雅间，还点了一壶……‘清风醉’？”
他目光扫过桌上那明显空了的酒壶，最后又落回我脸上。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能穿透我所有的伪装，直抵内心最慌乱无措的角落。
我脸颊滚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完了，他什么都知道了。
许是酒意尚未完全散去，又或许是被他这审问般的姿态激起了几分逆反心理，我猛地抬起头，带着几分破罐子破摔的赌气：“是！我是喝酒了！难道我连独自喝点酒都不行吗？还没嫁过来呢，你就管得这么宽……”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这分明是在无理取闹。
萧衍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并没有如我预想中那般动怒。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翻涌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有无奈，有探究，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纵容？
“可以。”他忽然开口，声音依旧低沉，却莫名缓和了些许，“但不该是一个人，更不该是在这种地方。”
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逼近，带着强烈的压迫感。我下意识地后退，脊背抵上了冰凉的窗棂，退无可退。
他伸出手，并未触碰我，只是拿起了桌上那只空了的酒杯，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然后放下。动作慢条斯理，却让我的心跳得更快了。
“为什么？”他问，目光锁住我，不容闪躲，“告诉我，为什么一个人来这里喝酒？”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不得到答案决不罢休。
酒意混杂着委屈、慌乱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脆弱，在这一刻终于冲垮了理智的堤坝。我看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写满了执着与认真的俊脸，鼻子一酸，眼圈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我……我也不知道……”我低下头，声音带着哽咽，像是迷路的孩子，“就是心里慌……有点怕……”
“怕什么？”他追问，语气不容置疑。
“怕……怕做不好侯夫人……怕以后……怕……”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我怎么也说不出口。怕你我之间这始于“剧情”和“装乖”的感情，抵不过现实消磨？怕这看似完美的未来，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砸落下来，混合着未散的酒气，显得狼狈又可怜。
萧衍看着我这般模样，沉默了。他没有再逼问，只是静静地站在我面前，任由我无声地流泪。
过了许久，久到我以为他会转身离开，他却忽然叹了口气。那叹息声很轻，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近乎无奈的温柔。
然后，他伸出手，用指腹有些笨拙地、却极其轻柔地擦去我脸上的泪痕。那微凉的触感，与他此刻的眼神一样，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傻子。”他低低地骂了一句，语气里却听不出半分责备，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宠溺，“有我在，你怕什么？”
我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怔怔地看着他。
他伸出手，将我轻轻揽入怀中。我的脸颊贴在他坚实温热的胸膛上，能清晰地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魔力，渐渐抚平了我内心的惶惑与不安。
“回去吧。”他在我头顶低声说道，手臂收紧了些许，“以后想喝酒，我陪你。不许再一个人跑出来，嗯？”
我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清冽气息，感受着他怀抱的温暖与安全，心中那片因焦虑而掀起的风浪，终于缓缓平息。
果不其然，又喝醉了。
但这一次，似乎……醉得并不算太糟。
我轻轻点了点头，将脸更深地埋进他的衣襟，闷闷地应了一声：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