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报复来了。
训练场的探照灯刚熄灭,季寻墨就察觉到了屋顶上的动静。他正把训练刀插回鞘中,汗湿的作战服紧贴在背上,蒸腾的热气在夜风里凝成白雾。
那盆冷水兜头浇下来时,他条件反射地绷紧了肌肉——江墨白的特训让他突袭瞬间的肌肉记忆比视觉信号更快。
“。。。”
季寻墨甩了甩头发,水珠在月光下划出银弧。他盯着屋顶仓皇逃窜的几道黑影,执行者学员笨拙地踩着“异能人”特制磁力靴,活像一群偷穿高跟鞋的鸵鸟。
少年甚至好心提醒:“三号仓库的监控死角在东南角!”
休息室的长椅被他坐得吱呀响。季寻墨拧着衣角的水,心想这体质果然被江墨白训出来了——上次暴雪里蹲守六小时都没感冒。
“老季你脑子进水了?”于小伍踹门进来时差点被水洼滑倒,“刑教官说......”话音戛然而止。他看见季寻墨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脸,像块烧红的烙铁。
少年自己还没察觉异样,正用匕首削着木块。江墨白说过,控制微颤的手腕能锻炼精准度。
可匕首突然“当啷”落地,他茫然地看着自己发抖的指尖,仿佛那不是肢体而是两块不听使唤的磁铁相斥。
然后他两眼一闭。
...
再睁眼时,刺眼的医用无影灯晃得他眼前发花,云岫的发梢在视线里晃来晃去。
“39度2,”医官弹了弹体温计,“小可爱,你知道剧烈运动后毛孔扩张状态下突遇低温会导致什么吗?”
看季寻墨全懵不清醒的状态,云岫摇了摇头,出门找家属去了。
准确来说,季寻墨是被于小伍的鬼哭狼嚎吵醒的。
喉咙里像是塞了一把烧红的炭,连吞咽都带着刺痛。
耳边于小伍的哭声震得他脑仁嗡嗡作响——
“老季啊——!你醒醒啊——!这整的得了关节炎咋整啊——!”
季寻墨艰难地偏过头,看见于小伍跪在他床边,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活像死了儿子的娘。
他记得他们当初第1次团队实战的时候,自己躺在担架上,这货也是这么哭的。
季寻墨想翻个白眼,但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他记得自己刚训练完,浑身热得发烫,被一盆冷水浇下来时还觉得挺爽,结果现在整个人像是被塞进了蒸笼里,连呼吸都带着灼热的痛感。
“那群执行者的狗崽子,”于小伍咬牙切齿,“玩阴的是吧!等老子逮到他们——”
“闭嘴。”
秦茵一肘击敲在于小伍后颈上,后者“嗷”地一声栽倒在床边,被自己青梅哄睡着了。
世界终于安静了。
季寻墨想笑,但刚牵动嘴角就咳了起来,胸口闷得像是压了块石头。他这才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两层毯子,额头贴着退烧贴,整个人像被塞进蒸笼里,热得发懵。
“...几点了?”他哑着嗓子问。
“下午四点。”秦茵倒了杯温水递给他,“你晕在休息室了,体温39度。”
季寻墨想起身,但稍微一动就头晕目眩,只能闭着眼睛缓神。医务室的门被推开,一阵熟悉的清香靠近,他不用睁眼都知道是谁。
“江执判!”秦茵立刻站直了身子。
“嗯。”江墨白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季寻墨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贴上自己的额头,指尖的温度让他下意识蹭了蹭,喉咙里发出一声含糊的咕哝。
“......”江墨白没说话,只是收回手,转头对秦茵道,“你们先回去训练。”
“是。”
秦茵二话不说,拖着昏过去的于小伍就往外走,临走前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医务室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季寻墨粗重的呼吸声。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江墨白站在床边,垂眸看着他,那双深灰色的眼睛里看不出喜怒。
但他的第六感告诉他,监护人现在心情不太好。
“......江执判。”季寻墨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声音像生吃了“异变者”。
江墨白没应声,只是从药柜里取出退烧药,倒了杯温水,然后坐到床边,单手扶起季寻墨的后颈,把药片塞进他嘴里。
季寻墨乖乖咽下去,然后整个人往江墨白身上靠,额头抵在他肩膀上,滚烫的呼吸喷在对方颈侧。
“......难受。”他小声嘟囔。
江墨白顿了顿,最终还是伸手揽住他的后背,另一只手轻轻按在他发烫的额头上,掌心泛起微弱的寒气,帮他降温。
季寻墨舒服地叹了口气,整个人往江墨白怀里缩了缩,像只找到热源的猫。
“...谁干的?”江墨白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但季寻墨听出了里面的冷意。
“...执行者的几个学员。”季寻墨闷闷地回答,“伪装成异能人,浇完水就跑了。”
江墨白的手指在他后颈上微微收紧,又很快松开。
“...训练完浑身发热,突然被冷水激到,很容易高热。”江墨白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季寻墨听出了里面压抑的怒意,“你体质再好也不可以这么折腾。”
季寻墨没吭声,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
江墨白叹了口气,手指轻轻梳理着他汗湿的头发,语气终于软了下来:“...睡吧。”
季寻墨烧得迷迷糊糊,但本能地抓住江墨白的袖口,含糊不清地嘟囔:“...头晕。”
——这是实话。高烧让他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视线都有些模糊。但除此之外,还有一点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
他想撒娇。
他想像其他孩子一样,向自己的监护人撒娇。
江墨白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嗯”了一声,任由少年像只黏人的大型犬一样蹭在自己怀里。
江墨白低头看着他烧得通红的脸,最终还是没忍住,轻轻叹了口气,手指在他发间揉了揉,将掌心覆在他眼睛上。
季寻墨睫毛颤了颤,乖乖闭上眼。江墨白的手很凉,贴在滚烫的眼皮上舒服得让他想叹气。
他迷迷糊糊地想,江墨白最近好像越来越......
像记忆中的妈妈了。
“......江执判。”他突然开口。
“嗯?”
“......您生气了么?”
江墨白没回答,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江执判...”季寻墨烧得口齿不清,“那几个执行者...长得好像‘异变者’...”
头顶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江墨白拨开他被冷汗浸湿的额发,动作比拆解炸弹还谨慎:“睡吧,我在。”
这句话像某种咒语。季寻墨攥着对方衣角陷入美好的梦乡前,恍惚听见云岫在门口感叹:“这哪是监护人,简直是......”
简直就是母亲嘛!
江墨白没准备把这件事告诉宿凛和厉战。
倒不是觉得他们处理不好,而是那对“离婚夫妻”会觉得对方处理的不好而吵架,这两人在会议室吵的让他吃瓜的欲望都没有了。
几个执行者学员而已,他处理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