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内,艾萨克·莱因抛出的“盟友”议题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在每一位高层心中扩散。
更深度的技术共享,平等的贸易,乃至面对未知球体危机的同盟——南部基地不再满足于被庇护的角色,他们携带着那份对“异变者”诡异的“理解”,要求坐上牌桌,重新划分话语权。
宿凛指节轻叩桌面,沉稳的目光扫过厉战、江墨白以及几位高层,最后落回艾萨克身上,并未立刻回应这重磅的提议,而是缓缓道:“南部基地的进步与诚意,我们看到了。但同盟非儿戏,涉及资源、技术、军事部署的深度整合,需要详尽的评估与章程。”
他的话语滴水不漏,既未拒绝,也未答应,将谈判拉回了持久战的轨道。厉战紧接着补充,语气硬朗:“具体条款,需我方专业团队与贵方逐条磋商。首要前提,是确保安全与可控。”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窗外,意指那些刚被收容的“礼物”。
艾萨克似乎早有所料,脸上依旧挂着那副从容的微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当然,我们期待与贵方的专业团队进行深入...”他话未说完,便被会议室内突然响起的清晰广播声打断。
“个人赛剩余人数:四人。”
冰冷的电子女声毫无感情地播报着,却像一道无形的指令,瞬间打破了会议室内的谈判氛围。
一直静坐如同冰雕的江墨白,在听到广播的瞬间,眼睫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他没有看向任何人,也没有参与讨论,只是微微垂眸,视线落在自己干净修长的手指上,仿佛在权衡着什么。
片刻的静默后,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身旁的安眠,声音清冷如玉珠落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安眠,暂代我的位置。”
没有解释,没有多余的话。
在众人,尤其是艾萨克略带玩味的注视下,江墨白径直起身,座椅与地面摩擦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对着宿凛和厉战微一颔首,算是致意,随即转身,步伐稳定而迅速地离开了会议室。那扇厚重的隔音门在他身后闭合,将他与室内复杂博弈的空气彻底隔绝。
安眠对于这突如其来的交接没有任何异议,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座椅挪到了江墨白原先的位置上,平静地接过话语权,对着艾萨克道:“我们继续。”
艾萨克看着江墨白离开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极富兴味的弧度,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真是......一刻也放心不下呢。”他转而看向安眠,笑容不变,“当然,我们继续。”
...
江墨白离开会议室,并未使用代步工具,而是直接走向执判官观测点。
他的速度看似不快,但每一步都精准地缩地成寸,身影在基地建筑的阴影与光晕间快速穿梭,带起细微的风声。
观测点设在“破碎峡谷”边缘的一处高耸峭壁上,这里视野开阔,能将整个决赛场地尽收眼底。
方染正毫无形象地盘腿坐在一块平整的岩石上,身边散落着一小堆瓜子壳,她那双灵动的眼睛紧紧盯着下方,嘴里还念念有词。
贺锦言与沈倩则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如同两尊门神,同样关注着场内的局势。
江墨白的到来无声无息,但三位执判官几乎同时有所感应。
方染头也没回,只是反手抓了一把瓜子就往身后递,语气兴奋地压低了声音:“江墨白!我还正打算让安眠顶一下去叫你呢!快看快看,最精彩的部分来了!就剩四个了!”
江墨白没有接那把瓜子,只是走到崖边,与贺锦言、沈倩并肩而立,深邃的目光瞬间就锁定了下方场地中的三个身影。
下方广阔的乱石地带,三人分立,气氛剑拔弩张。
秦茵手持长枪“破厄”,暗红色的枪缨无风自动,她站得笔直,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为于小伍“复仇”而战的凛冽气势,积分榜第二,实至名归。
在她对面不远处,季寻墨单手持刀而立,他常用的那把“红烧肉焖蛋”已然归鞘。
他微微喘息着,额角带着汗水和不知是谁溅上的污迹,但眼神却亮得惊人,那是从比赛开始便一路厮杀、战至终局的狼性与坚定,高居积分榜第一。
而在稍远一些的巨石阴影下,卓曜半蹲着,手里紧握着他那把特制的狙击枪,脸色有些发白。
他的积分排在第三,他原本想苟到最后捡个便宜,没想到运气不佳,直接被季寻墨和秦茵这两个杀神同时盯上。
眼看那两人虽然彼此忌惮,但似乎达成了先清理掉他这个“不稳定因素”的默契,卓曜心里飞快地权衡了一下。
打不过,绝对打不过!一个是从头杀到尾的季寻墨,一个是明显杀红眼了要给于小伍报仇的秦茵......第三名,已经非常很好了!
他瞥了一眼手腕上不显示具体人数、只记录排名的积分榜,以为楚珩之早已被淘汰——毕竟那位擅长隐匿和算计的同学很久没动静了。
于是,在季寻墨和秦茵目光转来的瞬间,卓曜非常识时务地、不符合他性格的走了出来。“停!我退出!你俩打!”他喊着,同时干脆利落地用枪托砸向自己手腕上的记录手环。
“砰!”一声轻响,手环屏幕碎裂,冒出细小的电火花。
卓曜的积分瞬间被扣除一半,同时,一道柔和但明确的光束从他身上亮起,标志他已被淘汰。
他对着季寻墨和秦茵的方向傲娇的留下一个背影,然后在光束的引导下,动作潇洒地转身,朝着赛场出口方向快步离去,生怕走慢了那两位反悔。
场上,瞬间只剩下季寻墨和秦茵两人相对而立。狂风卷过沙石,吹动他们的衣袂,最终决战的气氛已然拉满。
峭壁上,贺锦言看着卓曜“华丽退场”,嗤笑一声:“这小子,溜得倒快。”
他环顾场地,眉头微皱,“这不是三个?我小楚同学呢?被谁阴出去了?还是搁那块儿石头后面躲着呢?”
沈倩目光冷静地扫过下方复杂的地形,纤细的手指轻轻敲击着缠绕在臂上的长鞭手柄,淡淡道:“五贡献点。赌不赌?”她顿了顿,吐出两个字,“树上。”
贺锦言挑眉,来了兴致:“好啊!那我猜在地下!肯定猫在哪个坑洞里准备阴人呢!”
其实他瞎猜的,到时候让楚珩之改个答案不就好了。
方染嗑瓜子的动作没停,含糊不清地插嘴:“我赌他在......呃,水里?不对,这场地没大片水源......那我赌他伪装成石头了!”
他们的猜测都围绕着楚珩之那神出鬼没的战术风格。
然而,站在最前方,一直沉默的江墨白,深灰色的瞳孔微微移动,视线越过了下方明显对立的季寻墨和秦茵,越过了乱石与枯木,最终落在了场地中央,那棵最高大、但早已枯死、枝桠虬结的巨大古树树冠深处。
他的目光仿佛能穿透那些干枯的枝叶,看到那个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连呼吸都降到最低,正透过磁力沙盘观察着下方一切,耐心等待鹬蚌相争的长发身影。
江墨白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了一个极淡、极微弱的弧度。
他没有参与赌局,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亘古存在的山峦,注视着下方即将到来的、由他亲手引导成长的少年,与他伙伴们的最终对决。
场内的季寻墨似乎心有所感,在调整呼吸的间隙,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了峭壁观测点的方向。
隔着遥远的距离,他似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清冷的身影。
那一刻,他疲惫的眼神骤然亮起,如同注入了新的能量,握刀的手更加稳定。
他收回目光,看向对面的秦茵,沉声道:“秦茵,来吧。”
秦茵亦是将长枪一振,枪尖直指季寻墨,战意沸腾:“正合我意!”
枯树之巅,楚珩之透过沙盘看着这一切,嘴角露出一丝算计的微笑。
决赛圈,四人终局,真正的混战,此刻才刚要开始。而唯一的观众,已然就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