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命传承加身,柳明远的气质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依旧儒雅,眉宇间却多了一份沉静如渊的定力,眸中星辉内蕴,举手投足间,仿佛与这片古老的遗迹、与头顶的穹顶星空、乃至与那遥远西方的邪恶源头,都有着无形的联系。
他手中的星辰短杖不再仅仅是一件器物,更像是他肢体的延伸,意念所至,杖首宝石便流淌出温顺而磅礴的星辉。
“遗迹的力量正在庇护我们,但也无法长久隔绝魔树的感知。”
柳明远感受着空气中细微的波动,声音沉稳,“我们必须立刻出发。星图指引,此地有一条先民预留的、以星辉之力构筑的捷径,可直抵那‘诅咒绿洲’的外围。”
他不再迟疑,持杖走到大殿中央,那里地面上镌刻着一幅与穹顶星图遥相呼应的复杂阵图。柳明远将短杖顿于阵眼之处,口中念诵着银色书简传承的古奥咒言,周身太平茶意混合着星命之力,如同溪流汇入江河,注入阵图之中。
嗡——
阵图骤然亮起,一道道清冽的星辉线条从地面升起,交织缠绕,在众人面前构筑成一扇流转不定、光晕朦胧的椭圆形门户。门户之内,并非漆黑的通道,而是一片旋转的、如同将星空浓缩其中的深邃景象,点点星光在其中明灭,散发出空间扭曲的奇异波动。
“走!”柳明远低喝一声,率先迈入星辉门户。身影没入旋转的星辉中,瞬间消失。
郭大釜、陆九娘、穆影紧随其后。踏入门户的刹那,并未有想象中的颠簸或不适,只觉得周身被温暖柔和的星辉包裹,仿佛置身于一条由光构成的河流,视线所及皆是流淌的星辰,耳边是星辰运行的宏大而静谧的嗡鸣。时间与空间在这里似乎失去了常理上的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永恒,前方出现一点光亮,迅速扩大。众人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出光流,踉跄落地。
脚踏实地,一股混合着腐烂甜香与硫磺气息的、令人作呕的恶风扑面而来,与遗迹中的纯净祥和判若云泥。眼前的景象,更是让所有人瞬间绷紧了神经。
他们身处一片怪石嶙峋的戈壁边缘,天空是永恒般的昏黄,被一层厚厚的、仿佛饱含毒素的暗黄色云雾笼罩,不见日月。远方,一片庞大得望不到边际的、笼罩在浓郁不祥黑红色雾气中的扭曲丛林隐约可见,那便是“诅咒绿洲”,魔树的巢穴。即便相隔如此之远,也能感受到那股如同实质的、充满了怨毒、贪婪与毁灭欲望的邪恶意志,正如同潮水般不断冲击着他们的心神。
与之前相比,柳明远手中的星辰短杖散发出柔和的清辉,将四人笼罩,有效抵御了这股精神侵蚀。他闭目细细感应,脸色凝重。
“魔树的力量比我们想象的更强,它在疯狂抽取这片土地乃至更遥远地方的一切生机。而且……”他猛地睁开眼,看向绿洲核心方向,语气带着一丝急切,“先生的气息比之前更加微弱了!他撑得非常辛苦!”
不能再等了!
“老郭,九娘,穆姑娘,”柳明远目光扫过同伴,声音坚定,“前方便是最终之地,再无转圜余地。此行凶险,九死一生……”
“屁话!”郭大釜打断他,拍了拍背上那架重新填装好的破邪弩,以及几个鼓鼓囊囊、装满了特制“震雷子”和机关零件的皮袋,“俺这条命是先生和兄弟们换来的!不砍了那鬼树,老子没脸下去见他们!”
陆九娘整理着药囊,里面是她利用遗迹中找到的几种特性奇特的矿物与草药,连夜赶制出的加强版“清心辟邪丹”和几包药性猛烈的解毒散、腐蚀粉。“医者职责,救死扶伤,亦包括铲除病源。”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穆影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拔出了长剑。剑身经过遗迹中某种特殊泉水的淬炼,隐隐流动着一层淡金色的光泽,她对剑微微点头,冰冷的杀意锁定了远方的绿洲。
无需更多言语,同生共死的信念早已融入血脉。
四人稍作休整,检查装备,将状态调整至最佳。柳明远根据星图与自身感应,规划出一条相对隐蔽、能最大限度避开绿洲外围可能存在的巡逻或陷阱的路线。
他们沿着戈壁与绿洲侵蚀区域的边缘潜行。脚下的土地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紫黑色,草木皆无,只有一些扭曲怪异的、仿佛被抽干了所有色彩的藤蔓状植物匍匐在地,散发着衰败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的甜腻腐臭越来越浓,耳边开始出现若有若无的、充满了诱惑与绝望的呓语,试图钻入脑海,即便有星辉庇护,依旧让人心烦意乱。
途中,他们遇到了几波巡逻的、眼神狂热的魔树信徒,人数不多,都被穆影和郭大釜悄无声息地解决掉,没有发出警报。越靠近绿洲,遇到的畸形生物也越多——有体型硕大、甲壳闪烁着邪异金属光泽的毒蝎;有能从口中喷吐腐蚀性粘液的、如同鬣狗般的生物;甚至看到几具被扭曲的藤蔓寄生、如同提线木偶般活动的干尸……
这一切,都彰显着魔树对这片区域的绝对统治与扭曲力量。
终于,在穿越了一片布满冒着气泡的恶臭沼泽后,那片恐怖的诅咒绿洲,近在眼前。
黑红色的雾气如同活物般蠕动,遮蔽了内部的景象。无数形态扭曲、枝叶如同挣扎手臂的怪树密密麻麻地生长着,树干上布满了类似血管的凸起,搏动着暗红的光芒。丛林深处,一股庞大到令人灵魂战栗的邪恶意志如同沉睡的巨兽,每一次无意识的呼吸,都引得周围空间微微扭曲。
而在柳明远的感知中,赵令渊那缕微弱却顽强的平和气息,就在这片恐怖丛林的最核心处,与那巨兽般的邪恶紧紧纠缠!
柳明远握紧了星辰短杖,杖首宝石光芒流转,与远方那邪恶的源头,与师长坚守的意志,产生了清晰的共鸣。
最终之战,就在眼前。
他回头,看向身后历经磨难、眼神坚定的同伴。
“我们进去。”
星辉引路,直面无边暗影。
为了师长,为了茶道,为了这朗朗乾坤,他们义无反顾地踏入了这片孕育着终极邪恶的诅咒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