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极殿的雷霆余波，并未随着退朝而立刻消散，反而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正迅速向紫禁城的每一个角落扩散。
朱由检回到乾清宫，褪下沉重的朝服，换上常服，虽感疲惫，精神却处于一种亢奋状态。
首次主动出击，精准打击了三个阉党骨干，这无疑大大提振了他的信心。
王承恩细心奉上温茶，低声道：“陛下，方才朝堂之上，真是……真是大快人心！奴婢瞧着，许多官员脸都白了。”
朱由检接过茶盏，吹了吹热气，嘴角噙着一丝冷意：“这才只是开始。魏忠贤此刻，怕是正在某处跳脚呢。”
他抿了口茶，感受着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舒缓着紧绷的神经。
内心忍不住的得瑟：“当众打脸的感觉……爽是挺爽，就是后遗症估计不小。接下来得小心防范那老阉狗的报复，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他正思忖着后续安排，殿外有小太监轻声禀报：“陛下，皇后娘娘遣人送来了一碟新制的桂花糕，说是御花园的金桂开得正好，采来应景，请陛下尝鲜。”
朱由检微微一怔。皇后周氏？在他的记忆里，这位历史上的周皇后性情端庄温婉，与他（原主）算是相敬如宾。
自己穿越以来，忙于应对朝局，几乎将后宫之事抛诸脑后。
此刻听闻皇后送来糕点，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不仅是皇帝，还是一个有家室的人。
“呈上来吧。”朱由检收敛心神，语气平和。
一名宫女低着头，捧着一个精致的瓷碟进来，上面摆着几块色泽金黄、点缀着桂花的糕点，香气清甜。
王承恩接过，照例用银针试过，方才放到朱由检面前。
朱由检拿起一块，放入口中，口感软糯，甜而不腻，确实用了心思。
他一边咀嚼，一边下意识地集中意念，扫了一眼那送糕点宫女的头顶。
【姓名：秋月】【身份：坤宁宫宫女】【忠诚度：61（浅绿）】【特质：心思细腻，对皇后忠心。】
忠诚度尚可，看来皇后身边暂时没什么问题。
他又想起那位历史上结局同样凄惨的周皇后，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作为现代灵魂，他对这种包办婚姻、尤其是帝王婚姻并无太多感觉，但既然身处其位，也无法逃避责任。
不过通过这些天的接触，他倒也习惯了。
更何况，后宫安稳，也能让他更专注于前朝的斗争。
“味道不错，替朕谢过皇后。”
朱由检对那宫女温和道，“告诉皇后，朕晚些时候得空，会去坤宁宫坐坐。”
宫女秋月面露喜色，连忙跪谢：“是，奴婢一定将陛下的话带到。”这才躬身退下。
宫女走后，朱由检对王承恩道：“后宫之事，朕平日无暇顾及，你需多留心。
皇后那里，务必保证用度周全，安全无虞。其他妃嫔处，也需维持宫规，不得生乱。”
他顿了顿，补充道，“尤其要留意，有无前朝势力，试图通过后宫影响朕，或者打探消息。”
“奴婢明白，定当谨记，小心办差。”
王承恩郑重应下。他知道，陛下这是要将乾清宫和整个后宫，都经营成铁板一块，杜绝任何可能的渗透。
处理完这桩小小的插曲，朱由检的思绪很快又回到了前朝。
他深知，今日之举，必然会引起魏忠贤势力的强烈反弹。
果然，午后时分，陆青岩通过秘密渠道送来了新的消息。
“陛下，散朝后，魏忠贤、王体乾、崔呈秀、田尔耕等人齐聚司礼监值房，闭门许久。随后，田尔耕调派了北镇抚司的不少得力番子，动向不明。崔呈秀则去了京营……”
陆青岩的密报言简意赅，却透露出山雨欲来的气息。
“看来，他们是又惊又怒，准备有所动作了。”
朱由检冷笑，“田尔耕调动番子，是想反查我们？还是想搞些别的阴谋？崔呈秀去京营……是想掌控军权施压？”
他沉吟片刻，吩咐王承恩：“告诉陆青岩，让他的人加倍小心，暂时停止大规模探查，转为重点监视魏、王、崔、田等核心人物的动向，特别是他们与京营、锦衣卫的联络。一有异动，立刻来报。”
“是。”
“另外，”朱由检想起一事，“朕记得，周奎……也就是国丈，他近日可有异动？”
周奎是周皇后的父亲，历史上是个吝啬贪财、在李自成破北京时都不肯出钱助饷的混账东西。朱由检对他可没什么好印象。
王承恩回道：“回国丈爷近日并无特别举动，只是……只是前两日，他曾托人向奴婢打听，问陛下对‘劝捐’之事，究竟是何态度，似乎……有些担忧家财。”
朱由检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厌恶。
果然是个只关心自己钱袋子的蠢货！他集中意念，尝试远程感知了一下周奎的忠诚度，图谱反馈回一个模糊的、偏向橙黄色的光点，忠诚度估计在30左右，典型的利益至上者。
“哼，鼠目寸光！”
朱由检冷哼一声，“告诉他，让他安分守己，朕自有主张。若他敢借着国丈的身份胡作非为，或者与阉党牵扯不清，朕第一个不饶他！”
“奴婢明白。”王承恩心中暗叹，这位国丈爷，看来是不得圣心了。
处理完这些琐事，朱由检感到一阵倦意袭来。
连续的精神紧绷和朝堂上的激烈交锋，确实耗费心力。
他挥挥手，让王承恩也下去休息片刻。
独自坐在暖阁中，朱由检望着窗外渐渐偏西的日头，心中感慨。
这皇帝当得，真是比996还累，不仅要跟朝堂上的老狐狸们斗智斗勇，还要平衡后宫，防备外戚，简直是全方位、无死角的压力测试。
“要是能有个周末，睡到自然醒，刷刷手机该多好……”
他忍不住怀念起穿越前的咸鱼生活，哪怕是被老板pUA，至少不用时刻担心被人搞死。
不过，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既然来了，坐上了这个位置，背负了亿万生灵的命运，他就没有退路。
“加油吧，打工人……不对，是打工皇帝！”
他自嘲地笑了笑，重新振作精神，拿起一份关于陕西灾情的奏报，强迫自己继续投入到无尽的工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