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变得愈发诡异莫测。
苏凤姻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俯身关切道。
“皇上，您醒了？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她巧妙的将话题引开，随即又似不经意的追问，语气里却带着试探。
“只是......臣妾愚钝，竟不知皇上何时下了旨意，封了林氏为一品女太医？我南楚国开国以来，似乎......并无此先例啊。”
南晟靠在方如虹急忙垫高的软枕上，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刚刚睁开的眼睛里，反而透着一丝洞悉一切的清明。
他没有直接回答皇后的问题，目光缓缓扫过榻前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定格在皇后那张精心修饰却难掩僵硬的脸上，声音虚弱：
“先例......不都是人开创的吗？朕觉得林氏当得起，她便当得起。”
他轻轻一句带过，随即话锋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倒是皇后......朕方才迷迷糊糊，似乎听见你在与太尉谈论......立太子之事？还说朕早有旨意？朕......何时下过这样的旨意？皇后是从何处......得知朕的心意？”
他目光深沉如海，紧紧锁住苏凤姻。
苏凤姻一愣，仿佛被毒蛇盯住，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她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然醒了有一段时间，还将他们之前的对话听去了大半！
她强自镇定，脸上露惶恐与委屈：“皇上恕罪！臣妾......臣妾也是一时心急，见皇上久病不醒，忧心国本，才与兄长......与太尉大人商议。所谓旨意，不过是臣妾心系社稷，妄自揣测圣意，希望能稳定朝局罢了，是臣妾失言，请皇上责罚！”
她将忧心国本摆在前面，试图占据道德的制高点。
南晟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失望，有审视，更有一丝冰冷的疏离。
他没有立刻发作，只是疲惫的闭上眼，挥了挥手，声音倦怠。
“朕累了......你们都退下吧。林氏......留下伺候。”
“皇上！！”
苏凤姻还想再说什么。
“退下！！”
南晟的声音猛的加重，虽然依旧羸弱，气势却依旧慑人。
苏凤姻所有的话都被堵了回去，她看着龙榻上闭目不言的皇帝，又瞥了一眼垂首站在一旁的林蓁蓁，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她知道，今天的事进行到这里，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皇帝的态度已然明了，他是在明目张胆地维护林蓁蓁，甚至不惜打破祖制！
而他对立太子之事的敏感，更是直接把她逼向那条她不愿去走的那条路。
不能再等了！
她在心中暗暗发誓，眼中闪过一丝狠绝。
必须尽快......必须尽快扫清所有障碍！
“臣妾告退。”
“臣等告退！”
...
皇后、太尉、御史大夫以及太医等人，心思各异的躬身退出了养心殿。
林昭走在最后，担忧的看了一眼女儿，得到林蓁蓁一个放心的细微眼神后，才随着众人离开。
殿外，月光如水，洒在汉白玉的台阶上。
林昭并未立刻出宫，而是在通往宫门的必经之路的一处僻静回廊下驻足，负手而立，似乎在欣赏月色。
不过片刻，林蓁蓁便在方如虹的安排下，悄然寻了过来。
“爹！！”
林蓁蓁轻声唤道，经历了方才的生死一线，此刻见到至亲，鼻尖忍不住有些发酸。
林昭转过身，看着女儿略显苍白疲惫的脸，眼中闪过一丝心疼。
为了不给女儿增加心理负担，他甚至还语气轻松的，用一种略带调侃的语气说道：“呦，这可如何是好？如今蓁蓁你也是一品大员了，与为父平起平坐。日后朝堂相见，恐怕你我二人之间还要相互见礼呢？！”
这故作轻松的玩笑，瞬间冲淡了凝重的气氛。
林蓁蓁原本强忍的泪水，因父亲这笨拙的安慰而终于滚落下来。
她哽咽道：“爹......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取笑女儿......方才，女儿真的以为......”
刚刚，真的就差一点，她就死翘翘了！
“唉！”
林昭叹了口气，走上前，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傻孩子，只要爹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想办法护住你。这朝堂之上下......恐怕要出大事了。”
他顿了顿，神色恢复凝重：“皇上今日此举，看似回护，实则也是将你推到了风口浪尖。一品女太医，前所未有，这会让你成为众矢之的。往后在宫中，更要步步谨慎，如履薄冰。”
“女儿明白。”
林蓁蓁擦去眼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脆弱的时候。
她想起方才皇后的眼神，那股冰冷的杀意让她不寒而栗。
“爹，您出宫后，能否想办法给陆寒舟带个话？”
林蓁蓁压低声音，语气急促，“告诉他我在宫中暂时无恙，让他不必过于担心。但是，务必提醒他，要千万小心南潇！皇后今日在我这里吃了瘪，计划受挫，以她的性子，绝不会善罢甘休。她动不了我，很可能......会转头去对付七皇子！南潇如今在皇子学院，看似安全，实则孤立无援，处境恐怕比我还危险！”
林昭闻言，面色也瞬间沉了下来。
他自然知道南潇与女儿，女婿的关系，更清楚南潇若是出事，对整个局势，对林家和陆家意味着什么。
“为父知道了。”
林昭郑重点头，“话一定带到。你在宫中，一切小心，保护好自己，才是重中之重。”
他深深看了女儿一眼，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女儿晓得！父亲慢走。”
看着父亲的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林蓁蓁独自站在月光下，回望那灯火通明的养心殿。
皇帝的庇护如同水中月，看似美好却并不牢固。
皇后的杀机已经是迫不及待了。
而远在皇子学院的南潇，虽然有皇帝的亲兵守护，但是亲兵毕竟数量有限，哪里能比得过手握几十万大军的太尉大人！
她必须加快动作找到病源了，再这样拖下去，只怕会越来越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