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死寂,比失败更加沉重。影烬抱着焱铭冰凉的身体,这位一向清冷的寂灭魂师,手臂竟在微微颤抖。影锋跪在一旁,双目赤红,紧握的拳头砸在冰面上,留下斑斑血印。唐三落下,看着焱铭眉心那空荡荡的灼痕,感受着那如同风中残烛、飞速消散的生命气息与灵魂波动,心如刀绞。
海神之光柔和而持续地照耀着,来自上方的波塞西(或海神意志)显然也在尽力,但这源自神只的庇护之力,更多是针对肉体的治愈与邪恶的净化,对于这种因燃烧传承印记导致的、涉及生命与灵魂本源的彻底亏空,效果有限。就像往一个底部破了大洞的容器里注水,终究难以填满。
冰狱本源的力量也源源涌来,带着感激与悲恸,试图冻结住那流逝的生机,但也仅能稍稍延缓,无法逆转。
“印记燃烧,灵魂烙印随之逸散……这是最根本的损伤。”唐三的声音干涩,他通晓玄天宝录,对灵魂之道亦有涉猎,深知其严重性,“寻常药物、魂力,甚至普通的神力,都难以挽回。他的‘存在’正在被从根源上抹去……”
难道真的就到此为止了吗?以如此壮烈却又如此令人痛惜的方式?
就在众人绝望之际,异变突生!
那枚刚刚稳固下来、镇压着“寂灭之源”所化晶体的【龙炎镇石】,突然再次发出了嗡鸣!这一次,并非煌煌龙威,而是一种柔和、温暖、带着急切与召唤意味的脉动。
镇石表面,那如同流淌火焰的暗金色纹路亮了起来,光芒并非向外扩散,而是向内收敛,在镇石中心形成一个旋涡般的吸引力。
紧接着,众人惊愕地看到,从焱铭眉心那灼痕处,以及他周身正在缓缓飘散、几乎微不可察的点点淡金色光尘(那是他燃烧后残存的、最本源的灵魂碎片与龙族气息),仿佛受到了无形力量的牵引,开始向着龙炎镇石飘去,并被那旋涡般的中心缓缓吸纳!
“这是……”唐三瞳孔一缩。
“龙炎镇石在吸收铭哥的……残魂?!”影锋失声道。
影烬猛地抬头,看向那块巨大的暗金晶石,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希冀:“镇石蕴含龙皇本源,与他的血脉同源……或许,它是在本能地保护、收容同族后裔最后的气息?”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龙炎镇石吸纳了那些淡金光尘后,其核心处,一点微弱却无比顽强的、暗金色的火苗,竟然缓缓亮起,如同心脏般开始极其缓慢地搏动!每一次搏动,都散发出一丝与焱铭灵魂同频的微弱波动!
虽然这波动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但确确实实存在着!那不再是消散,而是……一种奇特的“寄存”!
“有反应!他的灵魂碎片没有被彻底湮灭,被龙炎镇石保存下来了!”唐三精神大振,紫极魔瞳死死盯着那点暗金火苗,“但这状态……太过微弱,而且似乎与镇石本身的本源紧密纠缠,几乎成为它的一部分……这算是什么?魂灵?还是……”
“只要还存在,就还有希望!”影锋激动地站起来,看向唐三和影烬,“不管是什么状态,铭哥没彻底消失!我们一定能找到办法让他回来!”
此刻,上方传来一阵剧烈的能量波动和一声充满不甘的怒吼(似乎是比比东),随即迅速远去。显然,随着“寂灭之源”被重新稳固封印,暗影尊主遭受重创,比比东知道事不可为,已然选择暂时退走。泰坦雪魔王的咆哮声也渐渐平息,似乎战斗告一段落。
不一会儿,身披金色祭司袍、手持金色权杖、容颜绝美却带着无尽威严与一丝疲惫的波塞西,在一道湛蓝光芒的包裹中,缓缓降落到这地底空间。她的目光先是扫过被全新封印的“寂灭之源”晶体,眼中闪过赞许,随即落在了龙炎镇石中心那点暗金火苗上,以及被影烬扶着的、气息全无的焱铭躯体。
“燃烧龙皇印记,重封邪源……此子大义,苍天可鉴。”波塞西的声音带着一丝感慨,“他的肉体生机已近乎断绝,灵魂本源亦十不存一,仅凭龙炎镇石残留的同源之力,保住了这最后一缕不灭真性。此乃‘魂寄灵物’之象,极其罕见,亦是九死一生后的一线渺茫生机。”
“大祭司前辈,可有办法救他?”唐三急切地问道。
波塞西沉吟片刻,缓缓道:“他的情况,已非寻常医术或神力可救。龙皇印记的燃烧,断绝了他在煌焱天龙传承道路上的未来。但这缕寄存于镇石的真性,或许也是新的起点。欲使其重燃,需满足三个几乎不可能的条件。”
“请前辈明示!无论多难,我们一定做到!”影锋毫不犹豫。
“其一,需有至少神级层次、且与他属性相合的磅礴生命本源或创生之力,为其重塑灵魂与生命的根基。这并非简单的治愈,而是近乎‘再造’。”
“其二,需有能承载并温养这缕真性,使其逐渐壮大、直至重新凝聚完整意识与灵魂的‘容器’或‘温床’。龙炎镇石目前只是暂时寄存,且属性偏于镇压与火焰,并非最佳养魂之所。”
“其三,也是最重要却最虚无缥缈的一点——需要他自身那‘不灭的意志’在漫长岁月中苏醒、抗争、并最终引动前两者。外力只能创造环境,能否‘归来’,终究取决于他自己。”
波塞西每说一个条件,众人的心就沉下一分。神级生命本源?合适的养魂之所?自身意志苏醒?每一条都难如登天!
“神级生命本源……”唐三喃喃道,眼中忽然闪过一道光芒,“海神岛的生命之水……或者,星斗大森林深处的生命之湖?精灵族的生命古树?”
波塞西微微摇头:“生命之水虽有奇效,但距离神级生命本源尚有差距。生命之湖与生命古树或许蕴含,但那是它们的核心,几乎不可能外求。而且,属性未必完全契合。”
“养魂之所……”影烬沉思,“潮汐神殿是否有类似秘法或圣地?或者……他的武魂本身?如果他的武魂尚未彻底崩溃的话。”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冰狱本源意志,再次传来一阵微弱却清晰的波动,直接作用在焱铭那具“空壳”般的躯体上,并传递给了在场的强者们。
“……冰狱之心……深处……万载冰髓魂玉……可暂为……养魂之棺……保存肉身……延缓彻底坏死……但需……极致之火……平衡……”
冰狱本源在提供帮助!它指出在永恒冰狱最核心的“冰狱之心”区域,存在一种名为“万载冰髓魂玉”的天地奇物,其特性是极致冰寒中孕育一丝不朽魂力,可作为保存肉身、暂时容纳魂体的奇特容器,防止焱铭的肉身在灵魂缺失下彻底腐朽。但这需要极致之火的力量维持冰火平衡,否则肉身会被冻毁。
“冰髓魂玉……保存肉身……”波塞西点头,“这倒是一个可行的暂时方案。至少能为你们争取寻找其他条件的时间。”
她看向唐三等人:“此地邪源初定,但隐患未除,暗影神殿与武魂帝国不会善罢甘休。你们需速做决断。”
唐三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伙伴,最终定格在龙炎镇石那点微弱的暗金火苗上,眼神重新变得无比坚定。
“先将焱铭的肉身与这缕真性,妥善保存于冰髓魂玉之中。”
“然后,我们分头行动——我去海神岛,恳求大祭司指引,并探寻神级生命本源的线索;影烬影锋,你们带着相关信息,前往星斗大森林、精灵族、潮汐神殿,甚至返回天斗联盟,动用一切力量,探寻养魂之法与神物下落。”
“同时,密切关注大陆局势,对抗武魂帝国与暗影神殿的后续行动。焱铭为我们争取来的时间,不能浪费!”
他的话语条理清晰,目标明确。悲伤与绝望被压下,转化为更强大的行动力。
“好!”影烬和影锋重重点头。
波塞西也微微颔首:“海神岛会为你们提供必要的支持。此子之功,当得起这份因果。”
希望虽渺茫如星火,但火种既存,便有燎原之日。
焱铭的故事,远未结束。这或许不是终结,而是一场更加漫长、更加波澜壮阔的传奇——重生与归来之路——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