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天明差点把自己的舌头咬掉。
蛇？！一条蛇？！还会说话？！
他预想了无数种可能——跳出来个老爷爷残魂、飞出来一本金光闪闪的天书、甚至蹦出来个绝世神器他都能接受！但一条会说话的小白蛇？这画风是不是有点过于……清奇了？
“你……你是什么东西？”古天明下意识地把噬煞魔剑横在身前，警惕地问道。这遗迹里诡异的事情太多，由不得他不小心。
小白蛇似乎对他的警惕并不在意，它优雅地盘起身子，昂起小小的头颅，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打量着古天明，又瞥了一眼他手中的魔剑，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东西？”小白蛇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淡淡的鄙夷？“本座乃天道宗最后的守护者，受太上老祖点化，敕封‘白龙圣子’。你这后生，好生无礼。”
它的语气老气横秋，配合那稚嫩的外形和嗓音，形成一种强烈的反差萌。
“天……天道宗？白龙圣子？”古天明愣住了，这两个名字听起来就逼格超高，跟他想象的“古老意志”似乎有点关联，但又不太一样。“等等！你说你是守护者？那一直守护这片遗迹、不让深渊魔物进来的那个‘古老意志’又是谁？”
“古老意志？”白龙圣子微微顿首，眼中流露出一丝哀伤与敬意，“那是吾天道宗万千弟子，于宗门覆灭之际，不甘的执念与守护宗门最后的信念所化。是他们残存不散的意志，结合此地残阵，一直在保护这最后的净土，也在保护沉睡的我。”
它轻轻叹息一声，那叹息仿佛穿越了万古时光：“如今你既已至此，唤醒于我，想必外面的情况……已然糟糕至极了吧？那些弟子们的残念，恐怕也即将消散了……”
古天明默然，想起了外面广场边缘那无形的屏障，以及那万千不敢越雷池一步的魔物。原来是无数天宗弟子最后的执念在坚守，令人肃然起敬。
他收起魔剑，语气也郑重了许多：“晚辈古天明，无意间闯入此地。外面确实已被深渊力量侵蚀得十分严重，魔物横行。晚辈也是被一个叫卡萨雷斯的深渊统领追杀，才不得已逃入这里。”
“卡萨雷斯？”白龙圣子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摇了摇头，“未曾听闻，应是后世侵入的深渊魔将。深渊……果然还是来了吗……”它的语气充满了预料之中的沉重。
“圣子……前辈，”古天明好奇地问道，“这里……天道宗，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您又为何会沉睡于此？”
白龙圣子沉默了片刻，小小的身躯仿佛承载了无尽的重量。它缓缓游走到白玉罐子的边缘，眺望着空荡荡的石室，仿佛在回顾那遥远的过去。
“此事，说来话长，关乎此方天地最大的秘辛。”它的声音变得悠远而沧桑，“吾天道宗，并非寻常宗门。上古时期，吾宗乃‘天道’于世间之代言，执掌秩序，平衡阴阳，监察万物，为万宗之首。”
“天道？”古天明心中一震，这个词蕴含的分量太重了。
“然，天道无私，以万物为刍狗。它维系规则，却从不轻易干涉世间运行。”白龙圣子继续道，“直至……‘人道’崛起。”
“人族繁衍生息，聚集成文明，其集体的意志、信念、欲望、情感……逐渐凝聚，诞生了属于人族自身的‘意志’，便是‘人道’。”
“人道因人心而生。而人心，最是复杂。有仁爱、牺牲、勇气……亦有其阴暗：贪婪、嫉妒、恐惧、无尽的私欲……”白龙圣子的语气变得复杂，“新生的‘人道意志’，便融合了这一切。它强大，充满活力，却也……充满了不确定性。”
“它渴望掌控，渴望成为天地唯一的主宰。它因人心之‘私’而欲独占权柄，又因人心之‘惧’而害怕那至公至正、无形无相、却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天道’终有一日会不容于它，会抹杀这因‘私’而生的它。”
古天明听得入神，这简直是世界背景设定的终极揭秘！
“于是，”白龙圣子的声音带上了痛楚，“‘人道意志’做出了选择。它蒙蔽众生，扭曲认知，向天地宣告——天道有私，已失公正，当被推翻！世间应由知冷暖、晓善恶的‘人道’来主宰！”
“在它的蛊惑和挑动下，被蒙蔽的众生，尤其是当时已然兴盛的人族，将矛头指向了代天执道的天道宗！他们视吾等为旧时代的枷锁，为必须铲除的异端！”白龙圣子的声音激动起来，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那是何等的绝望……昔日守护的众生，转而向吾等举起了屠刀！无数的盟友宗门倒戈相向！天地间最强大的力量被用来攻伐自身的基石！”
“天道宗虽强，又如何能与整个被蛊惑的天下为敌？一夕之间，山门破碎，弟子凋零，血流成河……若非太上老祖在最后关头，以生命为代价，强行将宗门遗址以及部分残存弟子挪移至此方虚空秘境，恐怕天道道统，早已彻底断绝……”
石室内一片寂静，只有白龙圣子稚嫩却悲怆的声音在回荡。古天明仿佛看到了那场惊天动地、却又荒谬悲哀的绝世之战。
“那……天道呢？天道就看着这一切发生？”古天明忍不住问。
“天道？”白龙圣子苦笑一声，“天道至公，亦至拙。它不会偏袒任何一方。当‘人道意志’集合众生之力，以‘伐天’之名冲击天道规则时，天道亦会依照规则回应……那场碰撞的结果，是天道的受损与沉寂。”
“天道沉寂……”古天明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呢？”
“然后？”白龙圣子的红眼睛里满是嘲讽，“然后便是乐极生悲。天道受损沉寂，维系世间平衡的规则开始紊乱。阴阳失衡，五行错乱，天灾频发，时空裂缝丛生……而一直对这片天地虎视眈眈的‘深渊’，便趁此良机，大举入侵！”
“失去了天道庇护，又因内战而元气大伤的世间众生，如何抵挡那无穷无尽、吞噬一切的深渊魔物？尤其是人族……作为‘人道意志’的根基，他们首当其冲，伤亡最为惨重，文明几乎断绝。”
“直到此时，那被私欲和恐惧蒙蔽的‘人道意志’，或许才终于尝到了自己种下的苦果，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它因人心之‘恶’而铸下大错，亦因人心之‘善’而萌生悔意。在最后关头，它做出了补偿。”
“它燃烧了自身大部分本源力量，化作了‘五色石’，勉强稳定了崩溃的五行，并堵住了最大的深渊裂缝，暂时阻止了世界的彻底毁灭。而它自身，也因此陷入近乎彻底消散的衰弱状态。”
古天明久久无言。这个故事的发展，充满了曲折、背叛、灾难以及最后时刻的赎罪，沉重得让他有些喘不过气。他没想到，这片废墟的背后，竟然牵扯着天道与人道的争锋，以及一场波及整个世界的浩劫。
“那……天道宗后来呢？”他轻声问道。
“宗门被挪移至此虚空秘境，却也未能完全避开浩劫余波。深渊力量的侵蚀紧随而至，幸存的弟子们为了守护这最后的火种，纷纷战死……他们的执念，化为了你所感知的‘古老意志’。”白龙圣子的声音低沉下去，“最终，只剩下重伤的我，被太上老祖留下的后手封印在这‘养神玉罐’之中，陷入沉眠，以待将来，或许有缘之人能至此，得知真相，或许……还能为这方天地，留下一线希望。”
它抬起头，红宝石般的眼睛看着古天明：“如今，你来了。这，便是天道宗的过去，也是这片天地浩劫的起源。”
石室内再次陷入沉默。古天明消化着这庞大的信息量，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彻底刷新了。
他看了看手中的噬煞魔剑，又看了看眼前这条来历惊天动地的白龙圣子，再想想外面虎视眈眈的卡萨雷斯和无穷无尽的深渊魔物，以及那个沉睡受损的天道和濒临消散的人道意志……
古天明摸了摸鼻子，长叹一声：
“所以……搞了半天，我不是来捡宝贝的，是来接手一个烂得不能再烂的摊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