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石坊市的夜，比青岚谷热闹，也比黑风岭诡谲。
客栈二楼的房间里，林风正对着油灯擦拭那把寒水刀。刀身映着他的脸，一半在光里，一半在影里，眼神静得像深潭。
“张昊来了，炼气九层。”赵轩坐在对面，手里转着刚买的快剑，“这可是内门弟子里的狠角色，听说在青州年轻一辈里排得上号，咱们要不先撤？”
苏婉儿正在往丹炉里加药材，闻言手顿了一下：“可是……我们往哪撤？他既然来了，肯定把坊市都盯紧了。”
林风放下刀，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着，节奏不快，却让人心头发紧。
“不撤。”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他不是来抓我吗？正好，有些账，该清了。”
“清账？”赵轩瞪大眼，“你没开玩笑吧？他炼气九层，你才七层中期，这差距跟隔着座山似的！”
“山？”林风笑了笑，拿起桌上的茶壶，往空杯里倒了点水，“再高的山，也有绕过去的路。张昊这人我知道，傲气，急功近利，还记仇——当年我在青云宗，抢过他一次外门大比的魁首。”
苏婉儿眼睛亮了：“所以他这次来，不光是为了抓你，还想报私仇？”
“差不多。”林风点头，手指点了点桌面，“这种人，最容易被激怒，也最容易……掉进陷阱。”
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赵轩，你熟坊市，知道哪有偏僻又复杂的地方？最好是巷子多，容易迷路的那种。”
赵轩想了想：“东边的‘九曲巷’！那地方跟迷宫似的，全是弯弯绕绕，还有不少废弃的院子，以前是个贫民窟，后来闹过鬼，没人敢去。”
“就那了。”林风拍板，“苏婉儿，你手里的爆炎符还有多少？不够的话，现在赶紧画。”
“够！昨天刚买的材料，做了二十多张，还有几包爆炎粉，威力够劲！”苏婉儿拍了拍腰间的符袋。
林风看向窗外，月亮被云遮住了，正是动手的好时候。
“计划是这样……”他把声音压得更低，三人头凑在一起，雪绒驼也从窝里探出头，竖着耳朵听，时不时“哼哧”一声，像是在表态。
第二天一早，坊市就炸开了锅。
有人说看到青云宗的人在查客栈，还有人说那个叫张昊的内门弟子放了话，正午之前，要是林风不主动出来受死，就把整个三石坊市翻过来。
“来了来了！”客栈伙计跑进来报信，脸色发白，“张执事带着人在街口呢，说是给您最后一个时辰！”
林风正在慢条斯理地吃早饭，闻言放下筷子：“知道了。”
赵轩急得转圈：“真要去啊？要不我先去引开他们？”
“不用。”林风擦了擦嘴，站起身，“该走了。”
他没带寒水刀，只揣了把普通的匕首，穿着身最不起眼的粗布衣服，看起来就像个跑腿的小厮。
“记住，按计划来，别冲动。”林风临走前，又叮嘱了一遍。
苏婉儿点头，手里紧紧攥着符袋；赵轩拍了拍剑，深吸一口气。
林风走出客栈，故意往人多的地方走。果然，没一会儿就有人盯上他了。
“那小子在那！”一声喊，几个青云宗的外门弟子就围了上来。
林风“慌了”，转身就跑，专挑人少的巷子钻。他跑得不快不慢，正好让那些人能跟上，又摸不清他的路数。
很快，就有人把消息报给了张昊。
“废物！连个人都抓不住！”张昊站在街口，一身白衣，手里把玩着颗上品灵石，眼神阴鸷，“带我去！我倒要看看，这只丧家之犬能跑到哪去！”
他带着五六个内门弟子，气势汹汹地追了上去，一路上撞翻了不少摊子，引得坊市的人敢怒不敢言。
林风“慌不择路”，一头扎进了九曲巷。
张昊带人紧随其后，进了巷子才发现不对劲——这里的路七扭八歪，两边的院墙又高又破，太阳都照不进来，阴森森的。
“林风！你跑不掉的！”张昊大喊，声音在巷子里回荡，“有种出来单挑！”
林风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带着点嘲讽：“单挑？你当我傻啊？有本事你过来抓我啊！”
“找死！”张昊果然被激怒了，一挥袖子，“分开追！抓住他，赏五十块下品灵石！”
几个弟子立刻散开，钻进旁边的岔路。
张昊自己则认准了林风声音传来的方向，追了过去。他跑得又快又急，没注意到巷子拐角处，赵轩正猫在墙后，冲他的背影比了个“oK”的手势。
林风一路“逃”到巷子深处，钻进一个废弃的院子。院子里杂草丛生，只有一间破屋还立着。
张昊追进来，冷笑一声：“没路了吧？”
林风站在破屋门口，也不跑了，反而笑了：“路是没了，但等你来的地方，有。”
张昊一愣，突然觉得不对劲。周围太安静了，连风吹草动的声音都没有。
“不好！”他刚想退，就听“轰”的一声，院子门口被落下的断梁堵住了——是赵轩早就准备好的机关！
紧接着，破屋的窗户突然飞出好几道黄符，在空中炸开一团团火光，正是苏婉儿的爆炎符！
“雕虫小技！”张昊怒吼一声，灵力暴涨，周身形成一道气罩，挡住了爆炎符的冲击。炼气九层的气势散开，震得院子里的杂草都伏倒在地。
“出来！给我都出来！”张昊环顾四周，眼神凶狠。
赵轩从墙头跳下来，举着剑指着他：“别嚣张！今天就让你知道，青云宗的人不是万能的！”
苏婉儿也从破屋里走出来，手里捏着两张高阶爆炎符，眼神坚定。
张昊看着他们，突然笑了：“就凭你们？一个炼气七层，一个炼气三层？加上你这个刚到七层中期的废物？”他看向林风，眼神里的轻蔑几乎要溢出来，“林风，我真该谢谢你，把这些杂碎都聚到一起，省得我一个个找了。”
林风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手。他的掌心，不知何时多了颗墨绿色的珠子——正是毒沼鳄的内丹，被他用灵力催发，散发出淡淡的腥气。
“你以为就这点手段？”林风笑了，“你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九曲巷以前可是贫民窟，死过不少人，怨气重得很。”
他将毒沼鳄内丹往地上一按，同时运转《万道焚天诀》，将一丝墨麟蛇的毒力注入其中。
“嗷——！”
内丹突然发出一声类似兽吼的怪响，周围的怨气像是被点燃了，竟与毒力结合在一起，形成一股灰黑色的雾气，缓缓笼罩了整个院子。
这雾气不伤人，却能扰乱灵力！张昊立刻感觉到体内的灵力运转变得滞涩，气罩的光芒都暗淡了几分。
“这是什么鬼东西！”张昊又惊又怒。
“没什么。”林风一步步走近，手里不知何时多了那把寒水刀，刀身泛着白霜，“只是让你尝尝，被人压着打的滋味。你以前总说，‘弱肉强食，天经地义’，今天，我就让你明白，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胆寒的力量。
“赵轩，攻左！婉儿，符！”
林风一声令下，三人同时动手！赵轩的快剑带着风声刺向左路，苏婉儿的爆炎符精准地炸向张昊的气罩，而林风自己，则化作一道残影，寒水刀直取张昊的咽喉！
张昊被雾气扰得心烦意乱，又要应付三面夹击，顿时手忙脚乱。他没想到，这三个修为不如他的人，配合起来竟如此默契，尤其是林风的刀，快得离谱，每一刀都劈在他气罩最薄弱的地方！
“铛！铛！铛！”
几声脆响，张昊的气罩终于被寒水刀劈开一道裂缝！
“就是现在！”林风低喝，左手凝聚灵力，点星指带着金光，狠狠戳向那道裂缝！
“噗！”
金光没入，张昊发出一声惨叫，踉跄后退，胸口多了个血洞，灵力瞬间溃散。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林风：“你……你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林风收回刀，刀身的白霜映着张昊惨白的脸，“你以为站得高，就真的看清路了？其实你早就掉进自己挖的坑里了——你的傲慢，就是你最大的弱点。”
张昊还想说什么，却猛地咳出一口血，倒在地上，彻底没了声息。
院子里静了下来，只有风吹过杂草的声音。
赵轩拄着剑，大口喘气：“这……这就完了？”
苏婉儿看着地上的尸体，脸色有点白，却没移开视线。
林风擦了擦刀上的血，淡淡道：“完了。但记住，这不是结束，是开始。”
他看向巷口的方向，那里隐约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是张昊带来的其他弟子。
“走吧，按原计划，撤。”林风带头走向院子的后门，那里有赵轩早就找好的逃生通道。
路过张昊尸体的时候，雪绒驼从林风怀里探出头，对着尸体“哼哧”了一声，像是在表达鄙视，然后飞快地缩了回去。
林风笑了笑，加快了脚步。
阳光终于穿透云层，照进九曲巷，却驱不散角落里的阴影。
这世上的道理，从来都不是强者说了算，而是懂得利用规则、看清人心的人，才能走得更远。
就像这九曲巷，看着是死路，其实藏着无数条活路。
关键是，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找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