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毒蜂寻踪,深潭秘影
沼泽边缘的泥泞吞噬了最后的血腥与惨叫,浓雾再次合拢,将方才那场短暂的、却激烈无比的厮杀痕迹悄然掩盖。空气中残留着毒粉的刺鼻、血液的铁锈以及淤泥的腐臭,混合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味道。
顾九渊持剑而立,胸膛微微起伏,调息着体内因连续爆发而略有激荡的内力。龙阙剑上的血迹缓缓滑落,剑身恢复如一泓秋水,寒光内蕴,只是那剑吟似乎比之前更加清越灵动,仿佛饮血之后更加雀跃。
沈清辞快步走到他身边,目光迅速扫过他全身,确认没有增添新的严重伤口,才稍稍松了口气。她的脸色也有些苍白,并非因为受伤,而是精神高度紧张和初次亲手参与这等惨烈厮杀后的生理反应。
“你怎么样?”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无碍。”顾九渊摇头,目光依旧锐利地扫视着周围浓雾,警惕可能存在的漏网之鱼或其他被吸引来的危险。“消耗有些大,尽快调息即可。”
他的目光落回那片吞噬了阴鸷男子和两名杀手的沼泽,漆黑的气泡偶尔破裂,带出更浓的腐臭。这些追杀者连同他们可能携带的线索,就这样彻底消失在了这片死亡泥沼之中。
“可惜,没能留下活口问出更多。”沈清辞蹙眉道。那个头领明显知道些内情。
“无妨。”顾九渊语气冰冷,“是谁派来的,我心里大致有数。无非是京城里那几位‘老朋友’。他们既然能找到这里,说明我们的行踪已经暴露,此地不宜久留。”
他走到那三名被一剑封喉的杀手尸体旁,再次快速搜查了一遍,依旧一无所获。这些人显然是死士,身上不会携带任何能暴露身份的东西。
“追踪蜂……”沈清辞想起这个最大的麻烦,“必须想办法解决掉那些蜂子,否则我们逃到哪里都会被找到。”
顾九渊凝神细听,那令人心烦的嗡嗡声似乎暂时消失了,可能因为刚才的激烈战斗和毒粉弥漫,干扰了蜂群的追踪。但它们绝不会放弃,很可能就在附近盘旋,或者等待着驯蜂人的下一步指令。而驯蜂人,显然已经葬身沼泽。
“寻常方法很难彻底摆脱这种经过特殊驯养的毒蜂。”顾九渊沉吟道,“它们的嗅觉记忆极强,除非能找到彻底隔绝气味,或者气味极其浓烈足以覆盖我们自身气息的东西。”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迷雾林深处,眼神深邃:“葛洪的手册上提到过,迷雾林深处有一种叫做‘迷迭瘴花’的植物,其花粉散发的气味极其浓烈怪异,能极大干扰甚至破坏大多数嗅觉灵敏生物的判断。或许……我们可以借此摆脱追踪。”
“迷迭瘴花?”沈清辞回忆着手册内容,“记载说此花通常生长在极阴寒的深潭或沼泽附近,伴生有强大的守护毒兽,极其危险。”
“险中求活。”顾九渊语气果断,“比起被无穷无尽的追杀耗死,值得一搏。而且,刚才那人临死前说林外还有他们的人,我们必须尽快摆脱追踪,然后想办法悄无声息地离开迷雾林。”
沈清辞点头,眼下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她迅速从皮囊中取出清心解毒的丹药递给顾九渊一颗,自己也服下一颗,以抵御周围愈发浓重的毒瘴和血腥气带来的不适。
两人不敢再多停留,简单处理了一下现场痕迹(主要是将尸体沉入沼泽或掩盖在厚叶下),便立刻动身,朝着顾九渊根据手册描述和方才在高处观察判断出的、可能存在深潭的方向疾行。
这一次,顾九渊将感知提升到了极致。一方面要避开林中的天然危险,另一方面更要警惕可能再次出现的追兵。实力提升后,他对危险的预知和环境的洞察力也大大增强,往往能提前发现隐藏的泥沼、毒虫巢穴或是某些具有攻击性的奇异植物。
沈清辞紧跟其后,不时撒出药粉驱散一些靠近的毒虫,并仔细辨认着沿途的植被,寻找可能存在的、具有干扰气味效果的草药,以备不时之需。
途中,那诡异的嗡嗡声果然再次隐约响起,似乎正在重新定位他们的方向,但比起之前,显得有些迟疑和混乱,显然被沼泽区的复杂气味和沈清辞不时撒出的干扰药粉所影响。
这让他们更加坚定了寻找“迷迭瘴花”的决心。
越往林木深处,雾气越发湿冷粘稠,光线几乎完全被遮蔽,仿佛永远处于黄昏。地上的落叶堆积得更厚,踩上去软绵绵的,下方时常隐藏着危险。四周寂静得可怕,只有两人急促的脚步声和彼此的心跳声。
突然,顾九渊脚步一顿,猛地拉住沈清辞,示意她噤声。
他侧耳倾听,眉头微锁:“前面有水流声,很急。而且……有很浓的腥气,不是沼泽那种腐臭,是……活物的腥气。”
两人小心翼翼地拨开眼前垂落的、如同帘幕般的浓密藤蔓,眼前的景象让两人都是一怔。
只见前方出现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雾气稍淡。一条地下暗河从这里奔涌而出,河水漆黑如墨,却泛着诡异的磷光,撞击在嶙峋的岩石上,发出哗哗的声响。暗河流经之处,形成一个不大却深不见底的寒潭,潭水同样漆黑,散发着刺骨的阴寒之气。
而就在寒潭的岸边,生长着一片极其奇异的植物——它们约有半人高,茎秆呈暗紫色,叶片扭曲如同鬼手,顶端盛开着一种拳头大小、颜色如同干涸血液般的暗红色花朵。花朵无蕊,花瓣层层叠叠,不断向外弥漫着一种浓郁的、如同无数种香料和腐烂物混合在一起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奇异香气!
“迷迭瘴花!”沈清辞低呼一声,同时立刻屏住呼吸,并示意顾九渊也照做。这花香果然名不虚传,只是闻到一丝,就让人产生轻微的幻觉和恶心感。
“看来就是这里了。”顾九渊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寒潭周围。手册上记载的伴生守护毒兽并未立刻出现,但他能感觉到,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息正潜伏在那漆黑如墨的潭水之下,冰冷地注视着岸上的不速之客。
那诡异的嗡嗡声再次变得清晰起来,而且正在快速接近!追踪蜂似乎克服了干扰,重新锁定了他们的位置!
“来不及等了!”顾九渊眼神一凛,“我去采花,你戒备,注意潭水!”
话音未落,他身形已动,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那片迷迭瘴花!与此同时,他反手拔出龙阙剑,一道凌厉的剑气毫不犹豫地斩向那看似平静的潭面!
“轰!”
剑气破开潭水,激起数丈高的黑色浪花!
仿佛点燃了炸药桶!
“嘶嗷——!”
一声尖锐刺耳、完全不似寻常兽类的嘶吼猛地从潭底爆发!整个寒潭如同沸腾般翻滚起来!一条水桶粗细、布满暗沉鳞片、长着一个类似蛟龙却只有一只惨白独眼的狰狞头颅的巨物,猛地从潭中探出大半截身体,带着滔天的恶臭和冰冷的杀意,直扑向顾九渊!
独眼寒虺!手册上记载的、守护迷迭瘴花的凶猛毒兽!
这寒虺速度快得惊人,血盆大口张开,露出匕首般的惨白毒牙,一股墨绿色的毒液如同箭矢般率先喷射而出,笼罩向顾九渊!
顾九渊早有防备,身形在半空中硬生生扭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毒液喷射。毒液落在地上和旁边的岩石上,立刻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冒起阵阵白烟!
他脚下步伐连踩,星枢步法施展到极致,绕着寒虺庞大的身躯周旋,龙阙剑不时斩出,却在它坚硬的鳞片上留下道道白痕,难以破开防御!这孽畜的防御力极其惊人!
而另一边,沈清辞也遇到了麻烦!
就在寒虺被顾九渊引开的瞬间,那片迷迭瘴花丛中,竟然窸窸窣窣地爬出了数十只拳头大小、通体漆黑、长着血红复眼和锋利口器的怪蜂!它们似乎以瘴花的花粉为食,此刻被惊动,立刻将沈清辞视为了入侵者,嗡嗡作响地朝她发起了攻击!
与此同时,身后的林中,那熟悉的追杀者的脚步声和呼啸声再次响起!剩余的追兵,竟然在这个最要命的时候赶到了!
前有怪蜂,后有追兵,旁边还有顾九渊与恐怖寒虺的激战!
沈清辞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之中!
她脸色发白,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双手连扬,将驱虫药粉和腐蚀药不要钱般地撒向飞来的怪蜂!怪蜂被药粉沾染,发出尖锐的嘶叫,行动变得迟缓,有些甚至直接掉落在地挣扎,但它们数量太多,前仆后继!
而身后,五六名杀气腾腾的杀手已经冲出迷雾,看到了孤身一人的沈清辞,眼中顿时露出狰狞之色!
“抓住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与寒虺缠斗的顾九渊眼中闪过一抹焦急与厉色!他猛地虚晃一剑,逼退寒虺的扑击,身形却并非后退,而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骤然折返,并非冲向沈清辞,而是冲向了那片迷迭瘴花!
他竟然不顾身后寒虺再次喷吐的毒液和扫来的巨尾,龙阙剑光芒暴涨,剑气凝聚于一点!
“星殒·破煞!”
一道极致凝聚、仿佛能洞穿一切的冰冷剑光,如同坠落的寒星,精准无比地斩向一株开得最盛、香气最浓郁的迷迭瘴花的根部!
“嗤!”
剑光掠过,那株瘴花应声而断!
几乎在同一时间,顾九渊硬生生凭借护体内力和自己诡异的身法,扭身躲开了大部分毒液,却被那蕴含着恐怖力量的虺尾狠狠扫中后心!
“噗!”他喷出一口鲜血,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前摔出,重重落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停下,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
而被斩断的那株迷迭瘴花,断口处猛地喷射出大量浓郁得如同实质的暗红色花粉!这些花粉仿佛有生命般迅速弥漫开来,瞬间将整个寒潭区域笼罩!
那浓烈、怪异、令人极端不适的香气瞬间提升了十倍、百倍!
正冲向沈清辞的那些怪蜂,如同喝醉了酒一般,瞬间失去了方向,胡乱飞舞撞击,甚至互相攻击起来!
而从林中刚冲出来的那几名杀手,猝不及防吸入大量花粉,顿时感到天旋地转,眼前出现各种恐怖幻象,内力运行滞涩,忍不住剧烈咳嗽干呕,战斗力大减!
就连那凶悍的独眼寒虺,似乎也极其厌恶这过分浓郁的花粉,发出一声烦躁的嘶吼,庞大的身体缓缓向潭水中缩回,那只惨白的独眼恶狠狠地瞪了岸上一眼,似乎打算暂避锋芒。
沈清辞因为提前屏息且站得稍远,受到影响最小。她看到顾九渊受伤倒地,睚眦欲裂,也顾不得那些陷入混乱的杀手和怪蜂,急忙朝他冲去!
“顾九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