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修罗场中心，跟着刘忆菲走到相对安静的角落，林哲感觉后背都快被那几道目光戳穿了。
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接过刘忆菲递来的剧本，努力把注意力放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标注上。
“刘老师，您说的是王语嫣在密室里，看到慕容复对着祖宗牌位自言自语这段？”林哲指着剧本，语气尽量专业。
“嗯。”刘忆菲点头，清冷的眸子看着他，
“这里，王语嫣的情绪应该是恐惧为主，还是怜悯更多？或者说，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悲哀？”
林哲深吸一口气，试图驱散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画面，认真分析道：
“我觉得是层层递进的。首先是恐惧，看到曾经风度翩翩的表哥变成这副癫狂模样，本能害怕。然后是怜悯，毕竟爱过，看他如此痛苦会不忍。最后才是那种物伤其类的悲哀，她自己也刚从对慕容复的盲目迷恋中清醒，某种程度上，她和此时的慕容复一样，都是‘梦醒’之人，只是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用眼角余光瞟向原来休息区的位置。
苏晴还靠在柱子上，双手抱胸，眼神跟小李飞刀似的嗖嗖往这边扔。
夏小满倒是没再看这边了，抱着她那盒水果，小脑袋耷拉着，背影看着怪可怜的。
林哲心里哀叹：造孽啊！
刘忆菲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不在焉，声音微冷：
“林老师好像很忙？要不改天再讨论？”
“不不不！不忙！”林哲赶紧收回视线，表情严肃，
“刚才只是…在思考慕容复此刻的心境！对！思考心境！刘老师您这个问题问得太好了，直击灵魂！”
他赶紧指着剧本另一处：“您看这里，慕容复说‘列祖列宗在上，不肖子孙慕容复…’的时候，我觉得王语嫣可以有一个细微的吸气动作，不是惊吓，而是…一种终于认清现实的窒息感。”
刘忆菲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认可：
“这个处理不错，更能体现她心态的转变。”
两人又讨论了几句，总算把这段戏捋顺了。
对词结束，刘忆菲合上剧本，看着林哲，忽然淡淡地问了一句：
“林老师似乎很擅长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
林哲心里一紧，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来了来了！神仙姐姐的死亡提问！
他干笑两声，试图蒙混过关：“哈哈，刘老师说笑了，我这种十八线，哪有什么复杂人际关系，就是…就是人比较随和，大家都爱跟我开开玩笑…”
“随和到需要同时拒绝三位女士的好意？”刘忆菲语气平淡，眼神却仿佛能穿透人心。
林哲：“…” 救命！这话我没法接！
他急中生智，脸上瞬间换上一种“饱经沧桑”的表情，四十五度角望天花板，语气深沉：
“唉，刘老师，您有所不知。这人啊，太优秀了也是一种负担。就像那黑夜中的萤火虫，田地里的金龟子，是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出众…特别是我这忧郁的眼神，唏嘘的胡渣子…”
“你昨天刚刮过胡子。”刘忆菲毫不留情地拆穿。
林哲：“…呃，主要是这卓尔不群的气质！对，气质！它总是无意中吸引一些飞蛾扑火般的目光！但我深知，作为一个演员，要专注！要纯粹！不能被这些世俗的欲望所迷惑！我的心里，只有戏！只有慕容复！”
他说得慷慨激昂，差点把自己都感动了。
刘忆菲看着他这副戏精上身的模样，冰封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最终只是淡淡道：
“林老师这份‘专注’，很难得。”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留下一个清冷的背影。
林哲看着她走远，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比拍了一场打戏还累。
刚想溜回休息区苟着，一转身，却发现苏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堵在了他回去的路上，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哟，跟神仙姐姐讨论完艺术了？”苏晴语气酸得能腌黄瓜，
“聊得挺投入啊？是不是又‘受益匪浅’？”
林哲头皮发麻，赶紧赔笑：“没有没有！纯粹工作！苏老师您可别误会！在我心里，您和刘老师的艺术造诣那是并驾齐驱，不分伯仲！都是我学习的目标！”
“少来这套！”苏晴白了他一眼，往前走了一步，压低声音，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我问你，你刚才为什么不接我的水？还让我给武指？什么意思？嫌我的水有毒？”
“天地良心！”林哲叫屈，表情夸张，
“我那是心疼您！看您小手细胳膊的，拎瓶水多累啊！武指老师皮糙肉厚，让他自己买去！我这是怜香惜玉啊苏老师！”
“怜香惜玉？”苏晴气笑了，“那你怜惜夏小满去啊！人家小姑娘巴巴地给你送水果，你怎么不怜惜她？还让人家‘听话’？林哲你可以啊，这端水水平，赶上宫里的大总管了！”
林哲被怼得哑口无言，心里疯狂吐槽：这特么能一样吗？那是个未成年粉丝！我能随便接吗？接了明天头条就是“变态演员诱骗未成年群演”！
但他嘴上不能这么说，只能继续胡诌：
“小满那孩子…我那是长辈对晚辈的关怀！引导她树立正确的价值观！不能随便给陌生男人送东西！这叫防微杜渐！苏老师您思想能不能纯洁一点？”
“我思想不纯洁？”苏晴音量忍不住提高了一点，引来旁边几个工作人员侧目，她赶紧压下声音，狠狠瞪了林哲一眼，
“行！林哲，你厉害！你就端着吧！我看你能端到什么时候！”
说完，气冲冲地转身走了，马尾辫甩得像鞭子，仿佛要抽在林哲脸上。
林哲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感觉自己比窦娥还冤。
他垂头丧气地往回走，远远就看到夏小满还站在原地，低着头，用脚尖碾着地上的一个小石子，那孤单失落的小模样，看得林哲心里还真有点过意不去。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小满。”
夏小满猛地抬起头，看到是林哲，眼睛瞬间亮了一下，但又迅速黯淡下去，小声叫了句：“哲哥哥…”
林哲看着她红红的眼圈，心里那点愧疚感更重了。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又正经：
“小满啊，刚才…谢谢你的水果。不过以后真的不用特意给我准备了，你们群演赚点钱不容易，留着自己买点好吃的，啊？”
夏小满抿着嘴唇，倔强地摇摇头：“我不！我给哲哥哥买东西我高兴！”
林哲头疼：“不是高不高兴的问题…你看，这剧组人多眼杂，容易有人说闲话，对你影响不好…”
“我不怕！”夏小满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执拗的光，
“我知道哲哥哥是好人！她们就是嫉妒你！”
林哲：“…” 这孩子没救了，滤镜厚得能防弹。
他叹了口气，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
“小满，你听我说。你喜欢我的戏，支持我，我很感谢。但最好的支持，是你也好好努力，认真演戏，将来成为一个优秀的演员，明白吗？而不是把精力都浪费在我身上。”
夏小满看着林哲难得严肃的脸，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但眼神里还是带着点不甘心。
林哲知道一时半会儿很难扭转这孩子的想法，只能拍拍她的肩膀：
“快去准备下一场戏吧，好好演。”
打发走了夏小满，林哲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艰苦的战役，身心俱疲。
他瘫回椅子上，有气无力地对吴胖子说：
“胖子…给我来点水…要凉的，降降火…”
吴胖子赶紧递上水，一脸崇拜：
“哲哥！牛逼！三杀！哦不，是完美周旋于三位大嫂之间！这份定力，这份机智，小弟佩服得五体投地！”
“滚蛋！”林哲没好气地骂了一句，
“老子这是被迫营业！再这么来几次，我非得提前去见慕容家的列祖列宗不可！”
他灌了几口凉水，心里的烦躁才稍微压下去一点。
然而，他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吴胖子忽然凑过来，神色有点紧张地压低声音：
“哲哥…有点不对劲。”
“又怎么了？”林哲现在听到“不对劲”三个字就头皮发麻。
吴胖子偷偷指了指不远处那个灯光助理的方向：
“那小子…刚才你们‘三国演义’的时候，他手机就没放下过，镜头一直对着你们这边。而且…我好像看到，他不仅拍了照，可能还录了像…”
林哲的心猛地一沉。
他顺着胖子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个灯光助理正若无其事地摆弄着手中的反光板，但眼神却时不时地瞟向手机屏幕，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让人极其不舒服的冷笑。
拍照…录像…
联想到之前杨红说的资源被截胡，还有林智颖团队那些下作手段…
林哲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如果他没猜错，这家伙拍下的那些“修罗场”画面，恐怕很快就会捅到媒体那边。
而且，这次可能不再是简单的“戏霸”、“海王”这种流言了。
对方处心积虑拍了这么久，恐怕…是要搞个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