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牙豺的低吼在狭窄洞穴里滚动,腥臭气浪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黑暗中,七八对绿油油的鬼火亮起,死死锁定了陆沉。
饥饿,暴戾。
陆沉心跳沉稳,反手握紧了那柄砍柴刀。
炼气三层的灵力如温水般流过四肢百骸。
他没有急于进攻,反而退后半步,后背紧贴冰冷粗糙的岩壁。
这是绝佳的死角。
这些畜生虽然位阶不高,但天生默契,围猎经验丰富,一旦被包夹,必死无疑。
“嗷呜!”
一头体型明显更壮硕的头狼发出短促的咆哮。
进攻的号角。
刹那间,左右两侧同时扑出两道黑影,獠牙间滴落的涎水在空中甩出晶亮的细丝。
一道扑咽喉,一道咬下盘!
配合得天衣无缝。
若是数月前的陆沉,此刻已是尸体。
但现在,他的五感早已被灵气洗练得无比敏锐。
利爪与獠牙即将触及皮肤的瞬间,他脚下微微一错。
残缺的“游身步”在此刻展现出惊人的效果,他的身形如一片被风吹动的落叶,以毫厘之差滑开致命的扑杀。
与此同时,手中柴刀化作一道乌光。
不是劈砍,而是横拍!
灌注了灵力的刀背,结结实实地砸在右侧那头腐牙豺的腰眼上!
“砰!”
沉闷的撞击声里,夹杂着骨骼断裂的脆响。
那头腐牙豺发出一声短促的悲鸣,身体像个破麻袋般被砸飞,撞上岩壁后软软滑落,抽搐两下,再无声息。
灵力加持下,寻常的拍击也具备了碎石之力。
一击得手,陆沉身形不停。
他借着反震的力道,柴刀顺势翻转下劈,刀锋精准地斩断了另一头偷袭他下盘的腐牙豺的前腿!
滚烫的兽血喷溅而出!
电光石火,两头毙命。
剩下的腐牙豺被这雷霆手段震慑住了,攻势骤然一缓,喉咙里发出充满威胁的呜咽,却不敢再上前。
陆沉岂会给它们喘息的机会。
速战速决!
血腥味会引来更恐怖的东西。
他主动踏步上前,游身步施展开来,整个人化作一道模糊的影子,在几头腐牙豺之间急速穿梭。
柴刀或劈、或砍、或拍。
每一次出手都简洁到了极致,目标全是这些妖兽最脆弱的关节与腰眼。
力量、速度、反应,全面碾压。
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一场屠杀。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地上多了五具温热的尸体,仅剩的两三只幸存者终于崩溃,发出凄厉的哀嚎,夹着尾巴逃向了洞穴更深处。
陆沉胸膛微微起伏,平复着体内翻涌的灵力。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生死搏杀。
顺利,但远谈不上轻松。
他再次确认,这黑风坳的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危险。
检查自身,衣衫被划破了几道口子,万幸没有见血。
他不敢耽搁,将几具豺尸拖到角落,用碎石草草掩盖了血迹。
随后,他握紧柴刀,朝着那股愈发浓郁的腥臊味源头,也是玉佩温热感的指向,摸了过去。
又前行了约莫百丈,眼前豁然开朗。
一个更大的洞窟。
角落里铺着厚厚的干草和森白的兽骨,无疑是腐牙豺的老巢。
而巢穴最深处,贴着岩壁的位置,几具早已腐朽的人形白骨散落一地。
从残破的衣物样式判断,是多年前陨落在此的宗门修士或杂役。
白骨旁边,竟有一个用石头垒起的小小祭坛。
陆沉心头一跳,迈步上前。
祭坛上空无一物,布满灰尘。
他的目光扫过祭坛,落在了它后方与岩壁的贴合处。
一道极细的缝隙里,一点不属于岩石的金属光泽,刺入了他的眼帘!
他用柴刀的刀尖,轻轻拨开遮挡的碎石,从缝隙中抠出一枚巴掌大小的黑色令牌。
令牌入手冰凉,不知是何种金属打造。
正面是两个古朴的篆字——“黑风”。
背面,是一个简单的云纹。
正是此次考核的信物,黑风令!
竟然这么轻易就到手了?
陆沉略感意外,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
此地偏僻,腐牙豺群对普通练气三层的杂役弟子而言,是难以逾越的天堑。将信物藏于此处,确实能筛选掉大部分庸人。
他将黑风令贴身收好。
任务完成,晋升外门的资格,稳了。
然而,他没有转身离去。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那简陋的祭坛,以及那几具无名的白骨上。
怀中玉佩的温热感,在拿到黑风令后并未消退,反而更加灼热。
源头……不是令牌。
而是这祭坛之下?
他蹲下身,手指抚过祭坛的每一块石头。
冰冷,粗糙,平平无奇。
他尝试发力去推,祭坛却如生根一般,纹丝不动。
当他的手掌按在祭坛底部,一块毫不起眼的基石上时——
怀中玉佩的温度,骤然攀升至滚烫!
机关!
他不再犹豫,调动灵力,猛地向那块基石按去!
基石应手下沉了一寸。
“咔哒。”
一声清脆的机械轻响。
祭坛后方那面光滑的岩壁,竟无声无息地向一侧滑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漆黑缝隙!
一股比外界精纯十倍、却带着古老沧桑的灵气,从缝隙中喷薄而出!
陆沉的心脏狠狠一抽!
这废弃多年的黑风坳,竟藏着这等密地?
他环顾四周,洞穴内死寂一片,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
确认安全后,他侧过身,毫不迟疑地钻进了那道缝隙。
缝隙之后,是一条向下延伸的狭窄石阶。
十几步便到了尽头。
眼前是一个仅有三尺见方的微小石室。
石室中央,只有一个蒲团。
蒲团上,端坐着一具完整的骷髅。
那骨架通体呈玉白色,在昏暗中流转着淡淡的光华,仿佛不是人骨,而是某种温润的宝玉。
仅凭这副遗骨,便知其主人生前修为通天。
骷髅的指骨上,套着一枚黯淡无光的灰色戒指。
而在骷髅正对的石壁上,刻着几行字。
字迹娟秀,却力透石壁,带着一股冲不散的怨念与决绝。
“余,青云门炼器长老墨辰,遭奸人所害,重伤遁于此地,油尽灯枯。留此遗泽,待有缘人。戒乃储物之宝,内有吾之炼器心得与些许微末之物,得之需立誓,他日若修为有成,需为吾查明真相,诛杀叛徒赵溟!若不愿,请勿动遗骸,自行离去。”
陆沉的瞳孔,骤然收缩。
炼器长老!墨辰!
这绝对是宗门金字塔顶端的大人物!
赵溟?
这个名字……他曾在某些外门弟子的闲谈中,隐约听过一耳朵。
似乎是如今宗门内,一位权势滔天的内门长老?!
这背后牵扯的因果,太大,太深!
沾上一点,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而立誓,则意味着将这桩血海深仇,彻底背负在自己身上。
他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目光,最终落在那截玉白指骨上,那枚毫不起眼的灰色戒指。
储物戒!
传说中须弥纳于芥子的至宝,别说杂役,就是许多外门弟子终其一生都无法拥有。
还有一位炼器长老的毕生心得……
风险。
机遇。
再一次,赤裸裸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是拿着黑风令,安然离去,做一个前途安稳的外门弟子?
还是……接下这份滔天因果,去赌一个未知的、可能一步登天,也可能万劫不复的未来?
石室内,死寂无声。
唯有陆沉愈发沉重的呼吸,与那骷髅空洞的眼窝里,跨越了岁月长河的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