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天峡谷。
这里现在是魔物的坟场。
干涸发黑的血浸透了土地，尸骸堆积如山。
空气里的腥臭味，浓得化不开。
谢星眠站在峡谷入口。
那身白色长裙，在血腥气流中，连一丝褶皱都没有。
林薇、熊霄、高远三位导师跟在她身后，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他们陪着院长一同前来。
越是靠近这片战场，内心的惊骇就越是翻江倒海。
“一个孩子……”
熊霄看着眼前的一切，喉咙发紧。
“他在这里，挡住了一支军队。”
林薇的脸色没有一丝血色。
她的目光，落在那条由魔物尸体铺成的路上。
那条路，勾勒出一个少年战斗的全过程。
从力量充沛，到念力耗尽。
再到仅凭一副血肉之躯，死战不退。
“他不是在杀戮。”
林薇的声音发颤。
“他是在用自己的命，换那群孩子的时间。”
谢星眠没有说话。
她抬脚，走上那条血路。
一步。
又一步。
她走得很慢，目光扫过每一具魔物残缺的身体，扫过每一寸被染成黑褐色的土地。
她的表情很平静。
平静到让人心底发寒。
三位导师跟在后面连呼吸都刻意压低。
他们能感觉到，在平静之下是正在疯狂积蓄的怒火。
谢星眠停下脚步。
这里是战斗最惨烈的地方，魔物的尸体堆成了一座小山。
尸山中央，有一块空地。
空地上，有一个被人形砸出的凹陷。
凹陷的中心，有一片已经干涸的红色血迹。
那颜色与周围魔物的黑血，截然不同。
那片血迹，散发着一股气息。
一股让她熟悉到骨子里，懒洋洋的气息。
是他的血。
谢星眠就这么看着那片血迹，一动不动。
时间在这里静止。
“院长……”
林薇终于承受不住这种压抑，轻声开口。
“请您……节哀……”
“哀？”
谢星眠的声音很轻，听不出情绪。
林薇的身体僵了。
“谁告诉你，他死了？”
她蹲下身。
伸出手指，想去触碰那片血迹。
指尖却在离地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她的手，在抖。
一个细微的动作，却让身后的熊霄，瞳孔收缩。
皇境强者。
站在人类武力巅峰的存在。
她的手，竟然会发抖？
谢星眠闭上眼。
神念以她为中心，铺开覆盖了整个峡谷。
不是扫描。
是读取。
她在读取这片战场残留的本源信息。
下一秒，无数破碎的画面，没有经过任何处理，进了她的脑海。
兽潮的嘶吼。
少年喘着粗气。
源力的爆炸。
“废物，一群累赘，都给我滚。”
“再不滚，老子亲手宰了你们。”
他用最恶毒的语言，驱赶着那些所谓的同伴。
那双眼睛里燃烧的，却不是厌恶。
是一种执拗。
他不想让她失望。
他不想让她看到，他连这么一群自以为是的天才都护不住的样子。
他倒下。
又站起来。
再次倒下。
再次站起来。
直到最后，视野被黑暗吞没。
这些是战场最真实的残留。
谢星眠的身体，轻微晃了一下。
她好像看见了那个小家伙，在被魔物淹没的最后一刻，脸上露出，竟然是一种解脱。
“院长。”
林薇察觉到她的异样，想上前搀扶。
“别碰我。”
谢星眠的声音沙哑，压抑着即将失控的自己。
她强行将那些画面压下，神念穿透时间，寻找着关键的东西。
韩清的生命印记。
一遍。
又一遍。
没有。
这片大地上，除了死亡什么都没有。
真的……
不。
不对。
谢星眠的眉头拧在一起。
她发现了异常。
在这片空间的深层，有一丝微弱的能量残留。
那是空间被撕开后，又被粗暴缝合的痕迹。
痕迹很淡，几乎就要消散。
但瞒不过她。
有人在这里，动用了空间能力。
时间点，正在韩清被兽潮淹没之后。
谢星眠的神念，疯狂涌向那丝痕迹，解析着其中的信息。
终于，她捕捉到了一缕还没有消散的生命印记。
那印记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可那股熟悉的气息，她绝不会认错。
是韩清的。
他还活着。
他没有死在兽潮里。
他……被人带走了。
确认这一点的瞬间，一股比死都难受的痛，贯穿了她的心脏。
活着，就有希望。
可落入那群疯子手里……
活着，比死更痛苦。
“噗。”
一缕金色的血液，从谢星眠的嘴角溢出。
强行回溯时空，加上剧烈的情绪冲击，让她这位皇境强者，心神受创。
“院长！”
“谢院长！”
林薇和熊霄发出惊呼，满脸骇然。
皇者，也会受伤？
只是因为一个学生？
谢星眠抬手，擦去嘴角的血。
她看着手指上那抹金色，眼神里所有的情绪，悲伤，自责，痛苦……都在这一刻消失。
剩下的，只有冰冷。
她站起身。
“是我的错。”
“我不该让他来。”
她轻声说，像是在自语，又像是在对这片天地宣告。
“我知道他不想来，却还是让他来了……我以为自己能护住他，我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她笑了一下，那笑容里是悔恨。
“我错了。”
“院长，这不是您的错，是敌人太……”林薇急切地辩解。
“住口。”
谢星眠的声音不大。
林薇却感觉胸口被砸中，后面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林薇，我高估了你，也高估了他们。”
谢星眠看着她，眼神里只有失望。
“我把他交给你，不是让你去看他表演。”
“是让你在他不想动手的时候，替他挡掉麻烦。”
林薇的脸，血色褪尽。
“对不起……院长……我……”
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熊霄站在一旁，沉默不语，内心却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终于明白，韩清这个少年，对这位院长意味着什么。
那不是学生。
甚至不是继承人。
那是一种……他无法理解，却能感受到沉重份量的特殊存在。
“谢院长”熊霄深吸一口气，打破了窒息的气氛“现在最关键的，是找到他，对方没有当场杀他，而是带走，说明他暂时……”
“安全？”
谢星眠转头看向他，眼神里是讽刺。
“熊霄，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带走一个‘E级念力师’？”
“一个能手撕魔物，凭空制造屏障，还能从内部引爆岩石的‘E级念力师’。”
“一个拥有超速再生的‘E级念力师’。”
谢星眠每说一句，熊霄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你觉得，这样一个‘E级念力师’落到那群疯子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熊霄的额头，渗出冷汗。
他答不上来。
谢星眠不再看他，望向那丝空间波动的残留。
她眼中的金色，已经彻底化为一片黑暗。
那是杀意。
她伸出手，一缕金色源力从指尖飞出，包裹住那丝空间残留。
“追。”
那缕金色源力剧烈震动，在空中勾勒出一个模糊，指向禁区深处的箭头。
箭头明灭不定，随时都会消散。
“找到方向了。”
她收回手，转过身。
“林薇。”
“在。”
“你和熊霄、高远，立刻带所有学生返回武神城，从现在起，取消学院的野外试炼。”
“院长，那你……”
“我？”
谢星眠看向禁区深处，那片连皇者都不愿轻易踏足的黑暗。
“我去把我的小家伙，带回来。”
“任何敢伸手碰他的人……”
她的声音，很平静。
“我会亲手，把他们的骨头，一根一根，碾成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