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号堡垒，医疗中心。
这里的空气，比黑石荒原的更让人窒息。
十五名天之骄子，此刻像一群被抽走了脊梁的狗。
医护人员的动作很轻。
可每处理一处伤口，都像在嘲笑他们。
安若瑜缩在角落里。
毛毯裹着身体，却挡不住冷意。
她一动不动，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很干净，没有一丝血污。
可那溅在脸上时温热的触感，那股腥甜，进了她的记忆里，怎么也擦不掉。
那是韩清的血。
“若瑜，喝点水吧。”
苏晓月端着杯子过来，声音发颤。
安若瑜没有反应。
砰。
墙角，传来骨节与金属碰撞的闷响。
秦阳一拳砸在墙上，没有动用源力。
指骨皮开肉绽，血顺着墙面往下淌。
他却感觉不到痛，身体靠着墙壁滑落，双手插进头发里，肩膀颤抖。
S级天才？
废物一个。
不远处，阚山抱着他的巨斧，眼神空洞。
那个男人一拳打爆魔物头颅的画面，在他脑子里来回播放。
他曾引以为傲的SS级天赋，在那样的暴力面前，就是个笑话。
一滴泪，从安若瑜眼睫滑落，砸在手背上，碎了。
“他救了我……”
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传进每个人的心脏。
“那头魔豹的目标是我，他挡在了我前面……”
声音开始发颤，泪水决堤。
“他明明可以自己走的……他骂我们是废物，是累赘……”
“他只是……想让我们活下去……”
这哭声，让秦阳和阚山的头埋得更深。
是啊。
如果不是为了救安若瑜，韩清不会停下。
如果不是为了让他们这群“累赘”逃走，他根本不会被魔物淹没。
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凶手。
剑无尘站在窗边，看着堡垒外灰蒙蒙的天，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
哭声停了。
安若瑜抹掉眼泪，再次抬头时，那双通红的眼睛，只剩下一片偏执。
“他不会死的。”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若瑜……”
“他不会死的。”
安若瑜重复了一遍。
她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你们都忘了？他被魔豹利爪撕开的手臂，转眼就愈合了，他身上的伤，恢复得有多快。”
“他根本……就不是我们能理解的存在。”
“我们要做的，是把这里发生的一切，一字不差的告诉院长。”
她的视线落在秦阳、阚山和剑无尘身上，声音冰冷。
“害他的人，策划这一切的人，必须……付出代价。”
门口，熊霄和高远两位导师看着这群一夜之间长大了的学员，心里五味杂陈。
“林薇那边，还没消息？”熊霄声音嘶哑。
高远摇头。
他们都清楚，当林薇决定向那位院长汇报时，这件事，就不再是简单的试炼事故。
而是一场，能让整个东部战区天翻地覆的风暴。
痛。
然后是空。
念力被榨干，连动一下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
韩清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车顶。
上面有的指示灯在闪烁。
身体随着引擎低沉的轰鸣，在颠簸。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混合着机油的古怪气味。
没死？
还在一辆车里？
韩清的大脑开始运转。
他记得被魔物淹没，记得利爪撕开皮肉，獠牙咬碎骨头的触感。
【不死神性】已经修复了致命伤，但虚弱感，却真实得可怕。
他现在，就是个没电的铁疙瘩。
有人救了他？
韩清观察四周。
他躺在一张简陋的金属行军床上。
这是一辆大型装甲车的内部医疗舱，空间狭窄，风格粗犷，一切都以实用为先。
耳朵微动。
舱门外，有脚步声。
三个。
一个，脚步轻盈，像猫。
一个，脚步沉重，像熊。
最后一个……气息若有若无，像个鬼。
都是高手。
韩清闭上眼，调整呼吸，继续装死。
咔哒。
金属舱门被推开。
“还没醒？”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清脆，也很冷。
“生命体征稳定，恢复力强得不像人类，我给他注射了基础营养剂，那些贯穿伤口已经自己长好了。”
“老大，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咱们从尸堆里把他刨出来，费这么大劲，值得吗？”一个粗犷的男声瓮声瓮气问。
“闭嘴，蛮牛。”那个气息飘忽的人开口“值不值得，不是你该考虑的。”
“蛇女，他的身份。”
“苍穹学院，一年级新生，韩清，天赋序列：E级，念力师。”
“噗。”
蛮牛没忍住，笑了出来。
“E级念力师？老大，你没搞错吧？‘血色黄昏’那帮疯狗，不惜暴露一颗安插在战区高层的钉子，不会只为了这个废物？”
蛮牛的笑声，戛然而止。
床上的韩清，心脏一跳。
血色黄昏？
果然，那场兽潮是冲着他们来的。
而眼前这三个人，是半路截胡？
“废物？”沙哑声音的主人，也就是他们的老大，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玩味。
“一个能单人屠戮上百头魔物，还顺手宰了一头三阶暗影魔豹的废物？”
“所以，这就是有趣的地方。”老大淡淡地说，“他们这次的目标，本是那三大学院的顶级天才，没想到会有他这样一个意外的收获，要么是情报错了，要么……是这个世界，对‘念力师’的认知，错了。”
“行了，别吵了。”蛇女有些不耐烦“他的心跳变了，快醒了。”
韩清知道，装不下去了。
他“艰难”呻吟，睁开眼，露出茫然又警惕的表情。
“你们……是谁？”
他的目光扫过三人。
一个穿黑色紧身作战服，身材火爆，戴着金属面具的女人，蛇女。
一个身高超过两米，肌肉虬结的壮汉，蛮牛。
还有一个，穿着灰色斗篷，笼罩在阴影里，只能感觉到一双眼睛在观察自己。
“醒了？”斗篷人开口。
“不怎么样。”韩清皱起眉，用一种嫌弃语气说“这是哪？车这么颠，空气这么差，你们绑架的技术也太不专业了，有辱这个职业。”
这番话，让蛇女和蛮牛都愣住了。
惊恐，质问，求饶，他们都预想过。
唯独没想过，会是这种理直气壮的……业务能力批判？
“小子，你搞清楚状况。”蛮牛咧开嘴，露出狰狞的笑“是我们救了你，不然你现在已经在魔物肚子里发酵了。”
“哦，救了我？”韩清撑着身体坐起来，上下打量着蛮牛“那谢谢，所以，能给我一杯水吗？要恒温的，最好再加两片柠檬，补充维c，这是绑架的基本服务吧？”
蛮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蛇女的面具下，发出一声嗤笑。
斗篷人看着韩清，那双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
“给他水。”
蛇女解下腰间的水壶扔了过去。
韩清接住，拧开闻了闻，眉头皱得更深。
“连活性炭过滤都没做，算了，凑合吧。”
他嘴上抱怨着，还是喝了一大口。
“好了，自我介绍一下。”斗篷人开口，打断了这场奇怪的互动“你可以叫我‘幽灵’，他们是‘蛇女’和‘蛮牛’，我们是一个……佣兵小队。”
“佣兵？”韩清放下水壶，眼神闪烁“专门在荒野里捡破烂……我是说，捡人的那种？”
“可以这么理解。”幽灵不置可否。
“那你们捡我，是准备找我的学院要报酬？”韩清试探“我劝你们别白费力气，我就是个E级，在学院是出了名的拖油瓶，你们要不到几个钱的。”
“我们对钱不感兴趣。”幽灵缓缓地说。
“那你们对什么感兴趣？”
幽灵沉默了片刻，沙哑的声音在空间里。
“我们对一个问题感兴趣。”
“一个E级念力师，是怎么在兽潮里活下来的？”
“以及……”
幽灵向前一步。
“你是怎么，把那头三阶暗影魔豹的内脏，从内部……震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