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台上的风停了。
韩清从台阶上站起身。
“姐姐。”
他的声音很轻。
谢星眠背对着他没有动,目光依旧停留在远方壁垒与晨光交接的轮廓线上。
“嗯?”
“我也去。”
韩清的语气很平淡。
谢星眠转过身。
她身上银白色的战斗软甲,在微光中泛着光泽。
观星台的温度,随着她的动作下降。
“不行。”
两个字。
“为什么不行。”
韩清走到她面前,蹲下身,仰头看着那双俯视着他的金色眼眸。
“你不是说,那些准备去送死的蠢货,也是我的族人,族人有难我总不能干看着。”
“小家伙,这不是你能参与的游戏。”
谢星眠的声音没有波澜。
“三号裂隙是绞肉机,不是你胡闹的地方,留在学院是你唯一要做的事。”
“我没胡闹。”
韩清脸上的散漫消失。
“我也没打算去你镇守的破军堡,我还想多活几年,但三号裂隙战区那么大,总有二线防区或者后勤基地,缺人手的地方,总有我能干的活。”
“你的任务,就是待着。”
谢星眠站起身,俯视着他。
“我不想重复第二遍,这件事没得商量。”
“那我也告诉你,姐姐。”
韩清跟着站了起来,直视着她的眼睛,没有退让。
“把我一个人关在这里,你觉得我会老实?”
他看着谢星眠,一字一句说道。
“我这人,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一胡思乱想,就想搞点事情。”
“万一我哪天觉得无聊,把你的院长主塔给拆了怎么办。”
“或者我去武神城的金融区,用念力把所有人的裤子都扒下来?”
“你敢。”
谢星眠金色的瞳孔寒芒一闪。
空气中浮现出无数细密的冰晶,如同有生命的飞虫,绕着韩清的脚踝盘旋,却没有一片真正落下。
“你看我敢不敢。”
韩清摊开手,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姿态。
“反正你去了前线,也管不着我,与其让我在后方给你添乱,让你分心不如把我放到一个你看得见,有规矩的地方,这样对谁都好。”
谢星眠死死看着他。
她金色的瞳孔里,怒火在燃烧,却又被某种更深的情绪强行压制。
她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这个小家伙,骨子里就不是个安分的主。
用强权压制,只会让他反弹得更厉害,把他一个人留在这座空虚的学院里,天知道他会捅出什么篓子。
更重要的是,她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一丝她无法拒绝的东西。
认真。
他不是在开玩笑。
他是真的想去。
两人对峙着,观星台上的冰晶越来越多,寒气刺骨,却始终没有一片能触碰到韩清的衣角。
最终,谢星眠闭上了眼睛。
她再睁开时,所有的冰晶消散,观星台的温度也恢复了正常。
“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的。”
韩清立刻笑了起来:“我就知道姐姐你最通情达理了。”
“别高兴得太早。”
谢星眠冷声打断他。
“要去可以,但你必须答应我几个条件,有一个做不到,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待在重力训练室,直到我回来。”
“你说。”韩清马上点头。
“第一,你不能进入破军堡方圆百里之内。”
谢星眠的语气不容置疑。
“三号裂隙战区纵深数百里,我会把你安排到距离主防线最远的‘银溪谷后勤基地’那里是伤员中转和物资补给点,战斗强度最低,只有零星的低阶魔物渗透。”
她停顿了一下,眼眸里闪过复杂的情绪。
“那里,还在我的皇境领域感知范围的边缘,至少……你还在我的眼皮底下。”
这才是她妥协的真正原因。
与其让这个小家伙跑到另一个她完全无法顾及的战区,不如把他放在一个危险但自己勉强能够着的角落里。
两害相权取其轻。
“没问题。”韩清答应得很干脆。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必须明白战场的规矩。”
谢星眠的神情变得严肃。
“为了防止高阶战力被无意义消耗,也为了保护人族的天才火种,所有战区都有一条铁律,异族那边的高等文明也默认了这一点。”
“皇境,不得参与常规战争。”
她看着韩清,继续道:“皇境是战略威慑,是最后的底牌,一旦皇境下场,就意味着那片战区进入不死不休的全面战争,异族的皇者也会随之出现,我这次去破军堡,是以‘坐镇’的名义,威慑对方的皇者,而不是亲自下场屠杀。”
韩清若有所思。
“其次,是‘等阶压制’原则。”
谢星眠接着说。
“高阶战力,不得对低于自身两个大等阶及以上的单位出手,比如封侯境,不能主动攻击锻骨境及以下的超凡者,同样战将境,也不能对筑基境出手。”
“为什么?”韩清不解“直接让高阶强者清场不是更快吗?”
“天真。”
谢星眠看了他一眼。
“你以为只有我们有高阶战力?如果我们的人族王者可以随意屠杀低阶魔物,那深渊异族的王者,是不是也可以随意抹除我们的一座二级卫城?这条规矩,是拿无数人命换来的脆弱平衡,它保护的不是敌人,是我们自己。”
韩清沉默了。
他明白了这条规则背后的沉重。
“所以……”
谢星眠的目光,转向了学院的某个方向,那是韩清别墅的位置。
“你的那支小队,不能跟着你。”
“为什么?”
“你的团长幽灵,封侯境巅峰,阿紫和蛮牛、扳手战将境。”
谢星眠的声音。
“你告诉我,小家伙你带着这么一支队伍,去一个连封侯境都可能陨落的战区,你想做什么?”
“是想让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到你身上,研究你一个‘E级念力师’凭什么能指挥一支封侯小队?”
“还是想逼得深渊那边也派出一个同级别的封侯境,来专门猎杀你?”
韩清呆了。
他只想着幽灵他们能保护自己,却忽略了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大的危险。
“所以,你只能一个人去。”
“以苍穹学院一年级新生的身份,以你‘E-级念力师’的身份。”
“在那里没有人会认识你,没有人会在意你,这是对你最好的保护。”
韩清消化着这些信息。
一个人,顶着E级天赋的名头,去一个危机四伏的战区。
这在别人看来,是去送死。
但对他而言,却是完美的伪装。
他笑了一下:“成交。”
看着他这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谢星眠眼中只剩下无奈。
她从怀中取出一枚通体冰蓝的玉佩,塞进了他手里。
玉佩入手冰凉,上面刻着一道繁复的印记,隐隐有空间之力在流转。
“这是我的皇者印记,里面封存了我三道空间神念。”
她的声音很轻。
“遇到无法抵抗的危险,捏碎它。”
“无论我在哪里,在做什么,我都会撕裂空间,出现在你身边。”
她凝视着韩清的眼睛,一字一句。
“记住小家伙,你的命比整个破军堡,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