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沈晋军被闹钟吵醒时,感觉眼皮比道观的石门还沉。
他挣扎着爬起来,摸黑穿上新买的道袍。这道袍看着挺精神,就是领口有点紧,勒得他脖子难受。
“赶紧的,再晚赶不上早班车了。”叶瑾妍的声音从桃木剑里传出来,带着点催促。
沈晋军迷迷糊糊地摸过背包,把昨晚准备好的干脆面和矿泉水塞进去,又抓起桃木剑揣进怀里。
出门时,天边刚泛白,巷子里的早点摊已经冒起了热气。
“老板,来俩肉包。”他冲过去,把张梓霖借的500块押金抽出来一张,“要刚出锅的,带汤汁的那种。”
老板麻利地用油纸包好包子递过来:“去赶车啊?”
“嗯,龙虎山。”沈晋军咬了一大口包子,汤汁溅到道袍上,留下个油点。
他没在意,边吃边往公交站跑,心里盘算着——早班车转长途汽车,再打车到龙虎山门口,正好赶上九点签到,能抢个前排位置领赠品。
长途汽车摇摇晃晃地开了俩小时,沈晋军睡得口水都快流到道袍上了。
被司机喊醒时,车已经到了龙虎山脚下。
抬头一瞅,沈晋军直接看傻了。
这哪是山啊,简直是玄学主题公园。
石阶两旁插着黄幡,上面画着看不懂的符号,穿着道袍的人来来往往,有的举着罗盘,有的背着剑,还有的捧着个平板电脑在看,屏幕上居然是《玄门接单App》的界面。
“现在道士都这么卷了?”沈晋军咂舌,“连爬山都在刷任务?”
桃木剑轻轻颤了颤。
“你以为都跟你似的,除了吃就是睡?”叶瑾妍的声音带着嘲讽,“前面那个穿紫袍的,是茅山的真传弟子,据说能画穿墙符。”
沈晋军顺着她的提示看过去,果然有个穿紫袍的中年男人,正对着块大石头比划,嘴里念念有词。
没一会儿,那石头居然真的裂开道缝。
“我去,真有两下子。”沈晋军看得眼睛都直了,“比我那‘纸巾符’厉害多了。”
正看得起劲,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金土流年道长?”
沈晋军回头,看见个矮胖的道士,穿着灰扑扑的道袍,手里拎着个布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啥。
“你是?”
“我是青云观的,道号广成子。”矮胖道士笑得眼睛眯成条缝,“刚才在山下看见你,就觉得面熟,原来是流年观的高徒。”
沈晋军心里直乐——这还是头有人叫他“高徒”。
“客气客气。”他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拱手作揖,“道长好。”
“好说好说。”广成子道长凑近了点,压低声音,“你也是来抢实战考核名额的?我听说今年的奖品加了套《八卦阵图解》,市价三千块呢。”
沈晋军的耳朵瞬间竖起来了。
三千块?那得接多少个找猫找狗的单子才能赚到?
“还有这好事?”他赶紧问,“实战考核是不是只要赢了就能拿?”
“哪那么容易。”广成子道长叹了口气,“龙虎山的邓梓泓你知道不?据说他师父清风道长给了他块祖传的玉佩,能自动识别灵体,作弊都没人能看出来。”
沈晋军心里咯噔一下。
难怪邓梓泓昨天那么嚣张,原来是有外挂。
“那咋办?”他有点急了,“总不能白来一趟吧?”
“别慌。”广成子道长从布袋子里掏出个小瓷瓶,塞给他,“这个你拿着,‘辨灵散’,撒一点就能看出假鬼的破绽,我祖传的秘方,给你打个八折,两百块就行。”
沈晋军打开瓷瓶闻了闻,一股胡椒粉味直冲鼻子。
“这不是胡椒粉吗?”他皱着眉。
“你不懂,这是加了朱砂的胡椒粉。”广成子道长拍着胸脯,“昨天有个道士买了我的‘隐身符’,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
“他贴在身上去偷摘果园的桃子,被老农追着打了二里地。”
沈晋军:“……”
这哪是祖传秘方,分明是江湖骗子。
他赶紧把瓷瓶塞回去:“不用了,我自带法器。”
说着,他把怀里的桃木剑拿出来晃了晃。
广成子道长瞅了眼那裂了缝的剑鞘,撇撇嘴:“就这破剑?还不如我的胡椒粉管用。”
说完,他拎着布袋子转身就走,嘴里还嘟囔着:“年轻人不识货……”
沈晋军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龙虎山跟菜市场似的,啥人都有。
“别耽误时间了,签到快开始了。”叶瑾妍提醒道。
沈晋军赶紧往上爬,刚走没几步,就听见有人喊他。
“沈道长!这边!”
张梓霖从人群里钻出来,手里举着个小旗子,上面写着“横江市道士代表团”。
“你咋来了?”沈晋军愣了,“你又不是道士。”
“我网友是组委会的,让我来帮忙打杂,能蹭饭还能看热闹。”张梓霖得意地晃了晃旗子,“跟我走,签到台前排有位置。”
跟着张梓霖往山顶走,沈晋军发现路边居然还有卖零食的,包装上印着“开光薯片”“辟邪辣条”,价格比山下贵了三倍。
“这龙虎山挺会做生意啊。”他感慨道。
“不然你以为道士喝西北风啊?”张梓霖指了指前面,“看见没?那就是签到台,赶紧去领东西。”
签到台前排着长队,穿道袍的道士们排得整整齐齐,跟小学生春游似的。
沈晋军刚站到队尾,就听见前面有人哼了一声。
邓梓泓站在前面第三个,穿着崭新的紫道袍,腰间挂着块玉佩,正对着镜子整理头发。
“某些人真是来对地方了。”邓梓泓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这签到台的赠品,好歹能让他那破道观添点家当。”
周围传来几声窃笑。
沈晋军没理他,心里盘算着——等会儿领了赠品,先把那桃木小剑揣起来,符纸要最大张的,最好能多要几张。
轮到他时,签到台后的道士递过来个红布包。
“金土流年道长,流年观的?”那道士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奇怪,“我们查了下,没找到你们道观的备案信息啊。”
沈晋军心里一紧,刚想找借口,张梓霖突然凑过来:“他是新观主,手续正在办,我网友能作证。”
那道士哦了一声,没再追问,把红布包递给了他。
沈晋军赶紧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有五张黄符纸,一小捆红线,还有个巴掌大的桃木小剑,做工挺粗糙,看着像批发市场十块钱三个的那种。
“就这?”他有点失望,“没有别的了?”
“第一天就这些,第二天才有好东西。”张梓霖拍了拍他的肩膀,“走,我带你去招待所放东西,等会儿有免费早餐。”
招待所就是间普通的瓦房,四张上下铺挤在一间屋里,墙角还有蜘蛛网。
沈晋军刚把背包放下,邓梓泓就带着俩道士进来了。
“哟,这不是沈道长吗?”邓梓泓故意撞了他一下,“这间屋是我们龙虎山弟子住的,你一个野路子道士,去隔壁杂役房待着。”
跟他来的俩道士也跟着起哄:“就是,别弄脏了我们的地方。”
沈晋军皱了皱眉:“谁规定的?签到的时候没说分房间。”
“我说的。”邓梓泓掏出块牌子晃了晃,上面写着“龙虎山弟子专用”,“看见没?这是我师父给的,你敢不听?”
沈晋军看着那牌子,突然笑了。
他从背包里掏出爷爷留下的那个破罗盘,往桌上一放:“看见没?百年老罗盘,比你那牌子值钱多了。这屋我住定了。”
邓梓泓的脸瞬间涨红,指着他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个清冷的声音。
“都吵什么?”
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男人站在门口,戴着金丝眼镜,手里拿着个笔记本,看着不像道士,倒像个医生。
“萧医生?”张梓霖愣了一下,“你咋来了?”
“我来做个调研。”萧霖推了推眼镜,目光扫过屋里的人,最后落在沈晋军身上,“你就是金土流年道长?我是市三院的医生萧霖,对灵异现象很感兴趣。”
沈晋军眨了眨眼。
这医生看着挺斯文,咋对灵异现象感兴趣?
“你好你好。”他赶紧伸手,“我是沈晋军。”
萧霖握了握他的手,又看向邓梓泓:“组委会规定房间自由分配,邓道长要是不乐意,可以自己搬出去。”
邓梓泓攥着拳头瞪了萧霖半天,突然冷笑一声:“行,我不跟野路子一般见识。”
说完,他带着那俩道士摔门而去。
“谢了啊萧医生。”沈晋军松了口气。
“不客气。”萧霖笑了笑,“我听说你处理过‘空调灵’?能不能给我讲讲具体情况?我想从医学角度分析下灵体的能量波动。”
沈晋军听得一头雾水。
灵体还有能量波动?这医生比邓梓泓还奇怪。
“其实就是……”他正想编几句,张梓霖突然喊他,“开饭了!再不去肉包就没了!”
“来了!”沈晋军立马把萧霖抛到脑后,抓起红布包就往外冲。
免费的肉包,可比什么能量波动重要多了。
萧霖看着他的背影,推了推眼镜,嘴角露出点笑意,在笔记本上写下:“金土流年,观主,性格开朗,贪财,对灵体有特殊感应……”
窗外的阳光照进屋里,落在那本笔记本上,纸页上除了沈晋军的名字,还写着其他道士的信息,其中邓梓泓的名字后面画了个问号。
而此时的沈晋军,正抱着个大碗,在食堂里跟其他道士抢肉包,吃得满嘴流油。
“瑾妍,你看这肉包,比山下的大一圈。”他含糊不清地说,“等会儿给你留个皮,沾点汤汁,也算你吃过了。”
桃木剑在他怀里轻轻颤了颤,像是在嫌弃,又像是在无奈。
沈晋军没管那么多,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下午的讲座——据说主讲人会演示画符,到时候他得多记几招,回去好忽悠客户。
至于邓梓泓的挑衅,萧霖的调研,他压根没放在心上。
在他看来,这龙虎山交流会,就是个大型薅羊毛现场。
只要能拿到免费法器和符箓大全,其他的都不重要。
吃完三个肉包,沈晋军摸了摸肚子,打了个饱嗝。
“走,听讲座去。”他拍了拍张梓霖的肩膀,“据说能学画符,学会了咱也能画个‘发财符’,卖一百块一张。”
张梓霖翻了个白眼:“你咋啥都想卖钱?”
“你懂啥,这叫可持续发展。”沈晋军得意地晃了晃手里的红布包,“等我把龙虎山的羊毛薅秃了,就把流年观改成网红打卡点,门票二十块一张。”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来,落在他的道袍上,那个油点在光线下格外显眼。
但沈晋军一点都不在意,脚步轻快地往讲座场地走。
他觉得,这龙虎山,可比他那破道观有意思多了。
就是不知道,明天的实战考核,能不能顺利拿到那本《龙虎山基础符箓大全》。
要是能拿到,他说不定真能成为横江市最厉害的道士——至少是最能赚钱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