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晋军刚把桃花味香薰摆进道观,手机就响了。屏幕上跳出个陌生号码,备注显示是“黄琳表哥”。
“喂,是金土道长不?”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急,“我是黄琳表哥,叫周明,开了家‘听曲茶馆’。这几天邪门得很,茶杯总自己往地上跳,摔得粉碎,您快来看看?”
沈晋军眼睛一亮,刚想答应,怀里的桃木剑突然顶了他一下。
“怎么?吃醋吃到客户亲戚头上了?”他捏了捏剑鞘,压低声音笑,“人家是男的,比邓梓泓还糙,放心吧。”
叶瑾妍的声音闷闷的:“谁吃醋了?我是提醒你,上次黄琳家衣柜里的老太太,灵体气息有点眼熟,跟这茶馆的委托说不定有关联。”
“哟,还学会分析案情了?”沈晋军乐了,对着电话说,“周老板别急,我这就过去,地址发我微信上。”
挂了电话,他抓起桃木剑就往外跑,路过鸡笼时还不忘给镇观神鸡丢了把米:“看好家,回来给你带茶叶蛋。”
听曲茶馆藏在老巷子里,门口挂着串红灯笼,风吹过“哗啦”响。沈晋军刚走到门口,就被个穿马褂的大叔拦住了——正是周明,脑门上全是汗,手里还攥着个没摔碎的青花瓷杯。
“道长可算来了!”周明把他往里拽,“你看这地上,全是杯子碎片,昨天刚进的一批新杯,今早摔得就剩这一个了!”
茶馆里摆着十几张八仙桌,墙角的戏台子上铺着红布,看着有些年头了。地上果然散落着不少瓷片,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碎片上晃出刺眼的光。
“就这些杯子?”沈晋军蹲下去捡了块碎片,入手冰凉,带着点阴气。
“不光杯子,”周明苦着脸,“昨晚关门前,我明明把戏台子上的锣收好了,今早一来,锣自己挂在梁上,还‘哐哐’响,吓了我一跳!”
叶瑾妍的身影从桃木剑里飘出来,在戏台子周围转了圈,回来时皱着眉:“阴气比黄琳家的重,带着股檀香味,还有点……戏文的调子。”
“戏文?”沈晋军摸了摸下巴,“这茶馆以前是戏楼?”
“可不是嘛!”周明点头,“我爷爷那辈就开戏楼,后来改成茶馆,还留着这戏台子,偶尔请人来唱两句。”他指了指墙上的照片,“你看,这是我爷爷,以前是唱老生的,在这一带小有名气。”
照片上的老头穿着戏服,留着长胡子,眼神炯炯有神,手里还握着个马鞭,跟叶瑾妍描述的“带檀香味”的气息莫名搭调。
“叶瑾妍,看看是不是这位老爷子。”沈晋军朝照片努努嘴。
叶瑾妍飘到照片前,仔细看了看,突然笑了:“还真是他。老爷子正蹲在戏台子底下呢,手里拿着个小锣锤,嘴里哼着《定军山》,刚才摔杯子的就是他。”
“老爷子摔杯子干啥?”沈晋军乐了,“嫌茶不好喝?”
“不是。”叶瑾妍憋着笑,“他嫌昨晚来唱戏的小伙子没唱对调,气得直拍桌子,杯子就跟着掉地上了。他还说,那小伙子唱的‘当阳桥前一声吼’,比猫叫还难听。”
沈晋军差点笑出声,对着戏台子喊:“老爷子,别摔杯子了!不值钱的玩意儿摔着没意思,要不……我请您听段好的?”
戏台子底下没动静,但沈晋军明显感觉到,那股阴气更活跃了,像是在琢磨他的话。
周明突然一拍大腿:“对了!我爷爷生前最宝贝他那把京胡,说要是有人唱错调,他就拉着京胡给人纠正。后来他走了,京胡就收在里屋的箱子里了。”
“快拿来!”沈晋军眼睛一亮,“这事儿有门!”
周明赶紧跑进里屋,抱出个红布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是把油光锃亮的京胡,琴杆上刻着“听曲”两个字。
叶瑾妍的声音突然拔高:“老爷子站起来了!眼睛直勾勾盯着京胡,手都在抖!”
沈晋军把京胡往戏台子上一放,清了清嗓子,虽然不会唱,还是扯着嗓子喊了句《定军山》里的词:“这一封书信来得巧,天助黄忠成功劳!”
刚喊完,就听见“哐当”一声——戏台子上的空茶杯自己跳了下来,摔在地上,像是在鼓掌。
“他说你跑调跑到姥姥家了。”叶瑾妍笑得直抖,“但比昨晚那小伙子强点。”
“能听就行。”沈晋军也不尴尬,对着戏台子说,“老爷子,您看这样行不?以后每周三下午,请个正经戏班来唱,您要是觉得谁唱得不对,就敲敲锣提醒提醒,别摔杯子了,成不?”
戏台子上的京胡突然自己“咿咿呀呀”响了起来,调子正是《定军山》,虽然有点断断续续,却透着股高兴劲儿。
“他答应了!”叶瑾妍说,“还说要给你当‘监场鬼’,谁唱错了就让你扣工钱。”
周明这下彻底放心了,赶紧从抽屉里数钱:“道长,这是2000块,您收好!以后您来喝茶,终身免费,还给您留最好的雅座!”
沈晋军刚把钱揣进兜里,门口突然传来“咳咳”的咳嗽声,邓梓泓背着黄布包站在那,手里举着个罗盘:“沈晋军,我接到线报,说这儿有灵体闹事,特来相助。”
“相助?”沈晋军挑眉,“我看你是来抢生意的吧?事儿都解决了,你才来,喝西北风啊?”
“解决了?”邓梓泓显然不信,拿着罗盘在茶馆里转了圈,眉头越皱越紧,“阴气还在,你用的什么旁门左道?”
“什么旁门左道,”沈晋军指了指戏台子,“老爷子就是想听听好戏,犯得着用你的黄符瞎折腾?”
正说着,戏台子上的京胡突然又响了,这次调子变得急促,像是在赶人。
“老爷子说,让这穿黄布包的赶紧走,别耽误他听戏。”叶瑾妍的声音带着戏谑。
邓梓泓的脸瞬间涨红,收起罗盘:“谁稀罕在这儿待?我是看你处理不干净,特意来给你擦屁股的!”说着转身就走,走到门口又回头,“明天上午有个花店的委托,花盆总自己转圈,出价1800,别忘了叫我!”
“知道了,小气鬼!”沈晋军挥挥手。
等邓梓泓走远了,周明突然想起什么,从柜台上拿了包茶叶:“道长,这是今年的新茶,您带回去尝尝,我爷爷生前最爱喝这个。”
沈晋军接过来,刚想说谢谢,怀里的桃木剑突然动了动,叶瑾妍的声音飘出来:“老爷子让你给黄琳带个好,说她小时候总来戏楼听他唱戏,眼睛亮得像星星。”
“成,一定带到。”沈晋军把茶叶揣好,“那我们先走了,周三我再来,看看老爷子监场严不严。”
走出茶馆,老巷子里的阳光正好,风吹得红灯笼轻轻晃。沈晋军摸了摸怀里的桃木剑,突然笑了:“刚才邓梓泓那怂样,你看见了没?被老爷子赶得跟兔子似的。”
“没看见。”叶瑾妍嘴硬,“我在看戏台子上的雕花,比你道观里的破桌子好看多了。”
“那咱回去也雕一个?”沈晋军逗她,“我给你雕个《霸王别姬》,你当虞姬,我当……”
“你当那只镇观神鸡还差不多。”叶瑾妍打断他,声音里却带着笑意。
沈晋军哈哈大笑,脚步轻快地往道观走。怀里的京胡调子似乎还在耳边绕,混着老巷子里的叫卖声,热闹得像场永远不散的戏。
他突然觉得,这些闹哄哄的灵体也挺可爱的——有的爱唱曲,有的爱跳广场舞,有的就想啃口狗粮,哪有那么多凶神恶煞?
就像叶瑾妍说的,他们不过是执念没散的普通人,找点乐子,了点心愿,也就安心走了。
至于他这个屌丝道士,能陪着他们走完这最后一段,赚点小钱,逗逗剑灵,偶尔被邓梓泓气个半死,日子过得也算有滋有味。
走到巷口,沈晋军回头看了眼听曲茶馆的红灯笼,心里默默说了句:“老爷子,周三见,可别再摔杯子了,怪心疼的。”
怀里的桃木剑轻轻颤了颤,像是在替老爷子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