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晋军把最后一个蒸饺塞进嘴里时,突然听见院子里传来“哐当”一声。
他叼着饺子皮冲出去,只见邓梓泓刚走没多久,土地爷就从观后墙根钻了出来,手里还拎着个布袋子,布袋口露出半串糖葫芦。
“土地爷,您这是...”沈晋军擦了擦嘴角的油,“又来监督我打扫祠堂?”
土地爷把糖葫芦往背后藏了藏,干咳两声:“谁、谁监督你了?我就是路过,看看你这观里的桃树开花没。”
院子里那棵老桃树确实冒出了几个花骨朵,沈晋军刚想搭话,就见土地爷突然盯着他脚边,眼睛瞪得溜圆:“你、你这拖鞋...”
沈晋军低头一看,自己脚上还穿着昨晚庆典时穿的花拖鞋,一只红一只绿,是张梓霖送的“百年庆典特别款”。
“挺好看吧?”他得意地抬了抬脚,“张梓霖说这叫‘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土地爷胡子都气歪了:“胡闹!道士穿这么花哨的拖鞋,成何体统?赶紧换了!”
桃木剑轻轻晃了晃,叶瑾妍的声音带着笑意:“别理他,他是看见你桌上的蒸饺了。”
沈晋军这才注意到,土地爷的喉结动了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桌上的蒸饺盘子。他拿起一个递过去:“尝尝?王记馄饨的,皮薄馅大。”
土地爷接过蒸饺,假装矜持地咬了一小口,嚼着嚼着就加快了速度,连核都没吐(其实蒸饺没核)。他吃完抹了抹嘴:“嗯...还行。对了,你不是要学画符吗?我这儿有本《符箓入门三百问》,借你看看。”
他从布袋里掏出本线装书,封面都磨破了,沈晋军翻开一看,里面用毛笔写着“土地公亲传”,字迹比上次的红帖子还歪。
“您老还懂画符?”沈晋军挑眉。
“当年你太爷爷画符,还是我教的呢。”土地爷哼了一声,“看好了,画符讲究‘心诚则灵’,你那瞎画的金光符,还不如烧给鬼当纸钱。”
沈晋军被说中痛处,挠了挠头:“那您给示范一个?”
土地爷清了清嗓子,从怀里摸出张黄纸,又捡起根烧过的香头,蘸了点锅底灰,闭着眼念念有词:“天地玄宗,万炁本根...疾!”
他猛地睁开眼,在黄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符号,刚画完,黄纸“腾”地冒起黑烟,烧了个洞。
“咳咳...”土地爷尴尬地把纸扔了,“失误,纯属失误!主要是你这锅底灰不正宗。”
沈晋军笑得直不起腰,刚想调侃两句,手机响了,是萧霖打来的。
“晋军,你快来市中心医院一趟。”萧霖的声音带着点急,“我们科室收了个病人,总说自己看见黑影,还说黑影跟他要‘赊账的命’,你过来看看?”
“赊账的命?”沈晋军皱了皱眉,“啥意思?”
“他说自己前几年在网上买过一个‘续命符’,卖家说先赊着,等他发财了再还‘命钱’,现在人家来讨账了。”萧霖叹了口气,“我知道这听着离谱,但病人情况不太好,总说心口疼,检查又查不出问题。”
“行,我这就过去。”沈晋军挂了电话,抓起桃木剑,“土地爷,您老在这儿看家,别让老龟偷吃我藏的虾干。”
土地爷拍着胸脯:“放心!我盯着它!”
沈晋军刚走出院门,就听见院子里传来“啪嗒”一声,接着是龟丞相的“哼哧”声和土地爷的嚷嚷:“你这老龟!怎么还抢东西...那是我的糖葫芦!”
他笑着摇摇头,拦了辆出租车往医院赶。
市中心医院住院部三楼,萧霖正站在病房门口等他。白大褂上沾着点碘伏,眼下还有黑眼圈,显然刚下夜班。
“病人就在里面。”萧霖压低声音,“姓刘,是个开小超市的老板,前几天突然说看见黑影,这两天开始胡言乱语,家属都快急疯了。”
沈晋军跟着走进病房,只见病床上躺着个中年男人,脸色惨白,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嘴里喃喃着:“别找我...我没钱...再宽限几天...”
沈晋军凑过去,刚想说话,男人突然抓住他的手,指甲都快嵌进肉里:“道长!你救救我!那黑影说我三年前买的续命符,欠了他三条阳寿,现在要拿回去...”
叶瑾妍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他身上有股邪气,是人为催出来的,不是自然形成的。床头的抽屉里有个小盒子,邪气就是从那儿发出来的。】
沈晋军不动声色地挣脱男人的手,对萧霖使了个眼色:“萧医生,你带家属出去聊聊病情,我跟刘先生单独说几句。”
萧霖会意,拉着一脸焦急的刘太太出去了。沈晋军走到床头,拉开抽屉,里面果然有个小木盒,打开一看,里面装着张黄符,符纸都发黑了,还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像血。
“这就是你买的续命符?”沈晋军捏着符纸的一角。
刘先生点点头,眼泪都下来了:“三年前我超市快倒闭了,在一个叫‘玄门秘宝’的网站上买的,卖家说能保我生意红火,就是要先赊三条阳寿,等赚了钱再做法事还上...我当时急疯了,就信了...”
“傻不傻。”沈晋军把符纸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哪有续命符还赊账的?这就是个普通的‘借命符’,借的不是阳寿,是你的精气神,现在借你的东西快用完了,自然找你讨。”
他掏出张自己画的金光符(昨晚画废了但没烧的那种),往刘先生额头上一贴:“别怕,这符虽然不咋地,但能挡挡邪气。你这病不用吃药,回家好好睡三天,多吃点鸡蛋牛奶,补补精气神就好了。”
刘先生半信半疑地摸了摸额头,突然说:“哎...好像不疼了,心口也不闷了。”
沈晋军刚松口气,病房门被推开,萧霖和刘太太进来了。刘太太一听说没事,非要塞给沈晋军一个红包,沈晋军推不过,接过来捏了捏,厚度还不错。
“谢了啊萧霖。”出了病房,沈晋军把红包揣进兜里,“回头请你吃王记馄饨。”
“别光请吃的。”萧霖笑了,“你那道观不是缺个招牌吗?我认识个做广告设计的朋友,让他给你设计个,保证洋气。”
“洋气?”沈晋军眼睛一亮,“能加霓虹灯不?晚上亮闪闪的,多吸引人。”
萧霖无奈地摇摇头:“你还是当你的道士吧,别惦记开夜店了。”
从医院出来,沈晋军拐去宠物店,给龟丞相买了两袋进口虾干,又买了串糖葫芦,打算回去堵住土地爷的嘴。
回到流年观,刚推开院门就傻了——土地爷和龟丞相正围着个瓦罐对峙,土地爷手里拿着根拐杖,龟丞相缩在壳里,只露出个脑袋,嘴里还叼着半袋虾干。
“你们这是...?”沈晋军把糖葫芦举起来,“谁要吃?”
土地爷眼睛一亮,立马扔下拐杖抢过糖葫芦:“我!我要!”
龟丞相趁机把虾干藏进瓦罐,还用石头压住盖子。沈晋军走过去一看,瓦罐里居然藏着不少好东西——半包饼干,一块没吃完的红烧肉,还有他前几天买的巧克力,都快化了。
“好啊老龟,你居然私藏零食!”沈晋军把瓦罐倒过来,零食撒了一地,“我说我巧克力咋不见了,原来是你偷的!”
龟丞相“哼哧”一声,爬到沈晋军脚边,用脑袋蹭他的裤腿,像是在撒娇。
土地爷啃着糖葫芦,含糊不清地说:“别骂它了,它是怕你把虾干全吃了...哦不,怕你给它吃普通虾干。”
沈晋军这才想起,昨天威胁说要给老龟换普通虾干,没想到它记仇了。他捡起一袋进口虾干,拆开倒在龟丞相面前:“吃吧吃吧,管够。”
龟丞相立刻狼吞虎咽起来,还不忘用爪子扒拉着,像是怕被抢。
沈晋军坐在门槛上,看着老龟吃东西,又看了看啃着糖葫芦的土地爷,突然觉得挺有意思。
黑月会的威胁还在,龙虎山的交流会也得准备,画符的本事更是半吊子。
但好像...也没那么糟。
至少现在有地方住,有饭吃,有只爱藏零食的老龟,有个爱管闲事的土地爷,还有个虽然毒舌但总在身边的叶瑾妍。
他摸了摸桃木剑,叶瑾妍的声音轻轻响起:【在想什么?】
“想明天画符能不能成功。”沈晋军笑了,“再画不好,估计土地爷都要亲自上阵了。”
【其实你今天给刘先生贴的那张符,虽然歪歪扭扭,但里面有股挺干净的气。】叶瑾妍的声音带着点认真,【比那些花里胡哨的强多了。】
沈晋军愣了一下,随即咧开嘴笑了。
看来,他这“金土流年”道长,也不是完全不靠谱嘛。
至少,比土地爷画的符强。
他抓起桌上的《符箓入门三百问》,翻到第一页,学着土地爷的样子清了清嗓子,虽然知道今晚大概率还是画废,但心里却比昨天踏实多了。
毕竟,谁还没个慢慢进步的过程呢?哪怕进步的路上,总被老龟和土地爷捣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