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流年观时,天都快亮了。
沈晋军往床上一躺,浑身骨头像散了架,刚闭上眼就被广成子的呼噜声吵得坐起来。这家伙不知啥时候跟他挤在一张床上,睡得口水直流,把枕巾都浸湿了一大片。
“叶瑾妍,”沈晋军捂着耳朵,“咱能不能把他扔去跟龟丞相作伴?”
叶瑾妍的声音带着笑意:“人家刚跟你出生入死回来,你就这么对待战友?”
“战友哪有这么吵的,”沈晋军气呼呼地踹了广成子一脚,“再吵我就把他的符纸全泡水里!”
广成子嘟囔了句梦话,翻个身继续睡,呼噜声反倒更大了。
沈晋军认命地爬起来,抱着被子去了客厅沙发。刚睡着没俩小时,手机突然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归属地显示青溪县。
他迷迷糊糊接起来:“谁啊,大清早的扰人清梦...”
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喘息声,夹杂着粗重的呼吸,听着像刘大叔。
“金土道长...不好了...千佛塔...千佛塔出事了!”刘大叔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快来...快来啊...”
沈晋军瞬间清醒了:“刘大叔你别急!出啥事了?是千叶师太吗?”
“是...是黑月会的人...好多黑衣人...还有个女的...长得特别漂亮...把千佛塔围了...我刚才路过...看到千叶师太被打倒了...流了好多血...”
刘大叔的话没说完,电话突然断了,只留下“滋滋”的电流声。
“出事了!”沈晋军一把掀开被子,冲到院子里大喊,“广颂子道长!邓梓泓!快起来!千佛塔出事了!”
广颂子从客房走出来,身上还带着晨练的汗味,显然早就醒了。邓梓泓揉着眼睛从另一间房出来,头发睡得乱糟糟的。
只有广成子还在呼呼大睡,沈晋军上去一把薅住他的头发:“别睡了!你哥...不是,千佛塔的老尼姑快被人打死了!”
广成子疼得嗷嗷叫,总算醒了:“谁?谁打老尼姑?我这就去拿我的‘无敌金刚符’!”
没人理他的符纸。沈晋军拽着邓梓泓就往外跑,广颂子紧随其后,广成子手忙脚乱地揣了把符纸,也跟了上来。
还是打上次那辆网约车,司机见他们急吼吼的,忍不住问:“几位这是咋了?去青溪县抓贼啊?”
“比抓贼要紧!”沈晋军盯着窗外,心里七上八下的。千叶水蓝虽然凶,但毕竟是帮过他们的人,真要是出了事...
叶瑾妍的声音在他心里响起:“别太担心,千叶师太功力不弱,应该能撑到我们过去。”
“希望吧,”沈晋军攥紧拳头,“就怕对方人多,还有那个许馥妍...”
车子刚下高速,就看到青溪县方向的天空透着股诡异的暗红色,像是被血染过一样。
“那是...”邓梓泓指着天空,脸色变了,“是邪气凝聚成的瘴气!这么浓...至少有十几个高手在动手!”
广颂子的眉头拧成了疙瘩,突然开口对司机说:“师傅,麻烦开快点,钱给你加三倍。”
司机一听,脚下的油门踩到底,车子跟飞起来似的往县城冲。
离千佛塔还有半里地,就听到隐约的打斗声,夹杂着禅杖砸在石头上的闷响。越往前走,血腥味越浓,还混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像是某种名贵的香水。
“是许馥妍!”沈晋军咬牙,“这女人果然来了!”
他们把车停在山脚,顺着小路往山上跑。快到千佛塔时,广颂子突然按住他们:“等等,先看看情况。”
几人躲在一棵老松树后面,偷偷往塔院看。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凉气。
塔院的青石板上躺了七八个黑衣人,有的断了胳膊,有的晕死过去,显然是千叶水蓝打倒的。但更多的黑衣人还在围攻,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武器,有短刀,有铁链,还有人拿着奇怪的仪器,发出滋滋的电流声。
而在人群中间,千叶水蓝拄着禅杖半跪在地上,灰色的僧袍被血染红了一大片,嘴角还在不断往外冒血沫。她的禅杖上沾着血,一只胳膊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是断了。
站在她对面的,是个穿着白色长裙的女人,长发披肩,皮肤白得像纸,正是许馥妍。她手里把玩着一块玉佩,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冷得像冰。
“千叶师太,”许馥妍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却透着一股狠劲,“何必呢?把舍利交出来,我保你不死,还能给你找个好地方养老,不比守着这破塔强?”
千叶水蓝咳出一口血,用禅杖支撑着身体,慢慢站起来:“妖女...休要胡说...佛骨舍利...岂容你们这些邪魔歪道染指...”
“邪魔歪道?”许馥妍轻笑一声,“师太这话就难听了。我们不过是想借舍利子用用,研究研究里面的能量,说不定还能造福人类呢。”
“造福人类?”千叶水蓝冷笑,“用活人献祭...吸收怨气...这也叫造福人类?我看你们是想把青溪县变成人间地狱!”
许馥妍脸上的笑淡了:“看来师太知道的不少。既然这样,就更不能放你走了。”
她抬手一挥:“给我拿下!活要见人,死要见舍利!”
周围的黑衣人立刻涌了上去,手里的武器闪着寒光。
千叶水蓝把禅杖横在胸前,虽然站不稳,眼神却依旧锐利:“想拿舍利...先踏过老婆子的尸体!”
她突然大喝一声,身上爆发出一阵金光,虽然微弱,却把靠近的几个黑衣人震得后退了几步。
“是佛门的护体金光!”邓梓泓低呼,“她在燃烧自身灵力!”
“不好!”沈晋军急了,“再不出手,老尼姑就真没命了!”
广颂子没说话,身形一晃,像颗炮弹似的冲了出去。
他的速度太快了,黑衣人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撞飞了四五个。广颂子落在千叶水蓝面前,背对着她,冷冷地看着许馥妍:“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
许馥妍看到广颂子,眼睛亮了亮:“哦?来了个厉害的。你是...广颂子?哈哈,我以前的手下败将。”
广颂子没回答,只是摆了个起手式:“让开,或者躺下。”
“好大的口气,青阳子我确实打不过,但是,你嘛。”许馥妍笑了,“我倒要看看,青阳子教出来的徒弟,多日未见,见涨了几分能耐。”
她身形一晃,居然也动了。白色的裙摆在风中飘动,看着像朵盛开的花,出手却快得吓人,指尖带着淡淡的黑气,直插广颂子的胸口。
广颂子侧身避开,抬手一拳打向她的肩膀。许馥妍像是没骨头似的,身子一扭就躲开了,反手一掌拍向广颂子的后背。
“砰”的一声闷响,广颂子被拍得往前踉跄了两步,显然也受了点影响。
“不错嘛,”许馥妍舔了舔指尖,“比你那只会骗东西的师父强多了。”
广颂子没说话,再次冲了上去。两人瞬间打在了一起,白色的身影和黑色的身影不断碰撞,气浪把周围的黑衣人都掀得东倒西歪。
沈晋军趁机冲过去,扶起千叶水蓝:“师太!你咋样?”
千叶水蓝的脸色惨白,呼吸微弱,抓着沈晋军的手说:“舍利...在塔顶层...地砖下面...一定要...一定要保护好...”
她说着,头一歪,晕了过去。
“老尼姑!”广成子也冲了过来,看到她这模样,急得直跺脚,“你醒醒啊!我还没跟你讨教怎么压制邪气呢!”
“别嚎了!”沈晋军瞪他一眼,“快看看她还有气没!”
邓梓泓已经冲了过来,伸手探了探千叶水蓝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脉搏:“还有气,但是伤得太重,得赶紧送医院!”
“医院?”广成子掏出个小瓷瓶,“我这有‘续命丹’,加了朱砂和当归,比医院管用!”
“别瞎来!”沈晋军一把抢过瓷瓶,“这时候添乱,老尼姑真要被你毒死了!”
他们这边忙着救千叶水蓝,那边的打斗已经到了白热化。
广颂子和许馥妍打得难解难分,许馥妍的招式阴柔刁钻,专打要害,指尖的黑气沾到哪里,哪里就会冒出黑烟,像是被腐蚀了一样。
广颂子的招式大开大合,拳风带着刚劲,每次碰撞都能把许馥妍震退几步,但他身上也多了几道伤口,都是被黑气灼伤的。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邓梓泓一边警惕地看着周围没晕的黑衣人,一边说,“广颂子道长虽然能打,但许馥妍的邪术太诡异,耗下去会吃亏。”
“那咋办?”沈晋军急得团团转,“咱也帮不上忙啊!”
广成子突然掏出一沓符纸:“看我的!‘万箭齐发符’!虽然是纸做的,但加了四倍朱砂,肯定能吓唬吓唬她!”
他说着就想扔,被沈晋军一把按住:“你那破符别伤到广颂子道长!”
就在这时,许馥妍突然卖了个破绽,故意让广颂子一拳打在她肩膀上。她借着这股力道后退几步,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小瓶子,往地上一摔。
瓶子里冒出浓浓的黑烟,瞬间把整个塔院都笼罩了。黑烟里传来刺耳的尖叫,像是有无数冤魂在哭嚎。
“不好!是噬魂烟!”邓梓泓脸色大变,“快捂住口鼻!”
他刚说完,就听到黑烟里传来广颂子的闷哼声。
“广颂子道长!”沈晋军急得想冲进去,被邓梓泓死死拉住。
“不能进去!这烟能腐蚀灵力,进去就是送死!”
黑烟慢慢散去,露出里面的景象。广颂子半跪在地上,用手捂着胸口,脸色比刚才苍白了不少。许馥妍站在他对面,脸上带着得意的笑。
“怎么样?”许馥妍说,“我的噬魂烟味道不错吧?青阳子没教过你怎么对付这个?”
广颂子没说话,慢慢站起来,眼神比刚才更冷了。
“看来是没教过,”许馥妍耸耸肩,“那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力量。”
她抬手,指尖的黑气越来越浓,显然是要下杀手。
沈晋军急得满头大汗,突然看到旁边的禅杖,心里一动,对叶瑾妍喊:“叶瑾妍!看你的了!”
叶瑾妍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桃木剑上爆发出一阵白光,沈晋军抓起禅杖,用尽全身力气朝许馥妍扔了过去。
“给我打!”
禅杖带着风声,直扑许馥妍后脑勺。许馥妍听到动静,赶紧回头,伸手去挡。
就在她分神的瞬间,广颂子动了。他像道闪电冲过去,一拳打在许馥妍的肚子上。
“噗”的一声,许馥妍喷出一口血,身子弓得像只虾米,被打得倒飞出去,撞在千佛塔的塔墙上,滑落在地。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却晃了晃,又跌坐下去,看向广颂子的眼神里充满了不敢置信。
“你...”
广颂子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一步步走过去,拳头紧握,显然是要下死手。
“撤!”许馥妍突然大喊一声,从怀里掏出个烟雾弹,扔在地上。
白色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等烟雾散去,许馥妍和剩下的黑衣人都不见了,只留下满地的狼藉和血迹。
“跑了?”沈晋军愣了愣,“就这么跑了?”
邓梓泓松了口气:“估计是怕广颂子道长下杀手,先撤了。”
广颂子走到墙边,看着许馥妍刚才撞过的地方,那里留着一摊血,还带着淡淡的黑气。
“她跑不远,”广颂子的声音有点沙哑,“这血里有我的灵力,能追踪到她。”
“先别追了!”沈晋军大喊,“快看看老尼姑!”
几人赶紧围到千叶水蓝身边。她还在昏迷,呼吸越来越微弱,胳膊上的伤口还在流血。
“得赶紧送医院!”邓梓泓急道,“再拖下去就真没救了!”
广颂子蹲下来,从怀里掏出个小玉瓶,倒出一粒黑色的药丸,塞进千叶水蓝嘴里:“这是我师父留下的‘护心丹’,能暂时吊住她的命,先送她去萧霖那里,医院治不了这种伤。”
“对!萧医生!”沈晋军一拍大腿,“他懂这个!”
广成子突然指着塔院门口:“刘大叔来了!”
刘大叔推着辆三轮车跑过来,看到地上的千叶水蓝,吓得脸都白了:“这...这咋弄啊?”
“刘大叔,麻烦你了,”沈晋军把千叶水蓝小心地抱起来,“帮我们把她送到山下,我们好开车送她去横江市。”
刘大叔连连点头:“应该的应该的...千叶师太是好人...不能就这么没了...”
把千叶水蓝放上三轮车时,她突然哼了一声,艰难地睁开眼,抓着沈晋军的衣服:“舍利...一定要...保护好...”
“您放心!”沈晋军郑重地点头,“有我们在,黑月会休想拿到舍利!”
千叶水蓝这才松了手,又晕了过去。
看着三轮车慢慢往山下走,沈晋军回头看了看千佛塔。塔身上的佛像依旧是狰狞的鬼脸,塔院里的血腥味浓得化不开。
“邓梓泓,”他说,“你跟广成子留下,把舍利取出来,藏好。我跟广颂子道长送老尼姑去萧霖那里,完事就回来找你们。”
“小心点,”邓梓泓点头,“黑月会说不定在半路埋伏。”
“放心,”广颂子的声音恢复了些,“来一个,打一个。”
沈晋军看着他身上的伤口,忍不住问:“你没事吧?刚才那烟...”
“没事,”广颂子摆摆手,“小伤。”
话是这么说,但他走路的姿势明显有点不稳。
往山下走的时候,沈晋军突然想起件事,拍了下大腿:“坏了!刚才光顾着打架,忘了跟刘大叔要车费了!”
广颂子:“......”
叶瑾妍忍不住吐槽:“都这时候了,你还惦记着车费?”
“那可是钱啊!”沈晋军心疼得不行,“来回好几百呢!”
虽然心疼钱,但看着千佛塔越来越远,沈晋军的心里却沉甸甸的。
千叶水蓝的重伤,许馥妍的狠辣,还有那半块佛骨舍利...
他有种预感,青溪县这趟浑水,他们算是彻底蹚进去了。而这,可能还只是个开始。
车子再次启动,往横江市的方向开去。沈晋军看着窗外飞逝的景物,突然握紧了手里的桃木剑。
不管接下来会遇到啥,他都得扛住。
不为别的,就为了那一万块的单子,和老尼姑那句“一定要保护好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