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难七年的岁末,长安城银装素裹。未央宫在白雪的映衬下,更显庄严肃穆。
一场简单却庄重的册封仪式在宣室殿举行,史良娣身着玄色深衣,头戴凤冠,正式受册为皇后,入主椒房殿。
同日,芷兰亦受册为美人,赐居椒房殿旁的兰林苑。
仪式过后,宫闱之中并未掀起太大波澜,却悄然弥漫开一种久违的、平和宁静的气息。
外界的纷扰似乎被厚厚的宫墙和皑皑白雪隔绝,椒房殿与兰林苑之间,流淌着一种默契的温情。
晨光熹微:
兰林苑内,炭火融融,驱散了冬日的寒意。芷兰早已起身,她并未因身份改变而懈怠。
身着素雅的浅碧色宫装,发髻间只簪了一支简单的白玉簪,一如往昔的沉静。
她正亲自整理着几案上的一摞奏章——并非批阅,而是按照轻重缓急和所属部门,分门别类地摆放整齐。
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也是刘据默许的“特权”。她知道,皇帝下朝后,第一件事便是处理这些政务。
“美人,陛下快下朝了,可要备些点心?”贴身宫女轻声问道。
芷兰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温声道:“备些热酪浆,再温一壶陛下喜欢的清茶。点心……就上些新蒸的枣泥山药糕吧,皇后娘娘昨日说太子殿下也喜欢,陛下或许也想尝尝。”
午后暖阳:
椒房殿内,暖意更盛。史皇后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拿着一件未完工的小儿冬衣,针脚细密。
太子刘进坐在一旁的小几上,正专心致志地临摹字帖。阳光透过窗棂,洒在母子二人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刘据难得在午后抽空过来。他褪去了沉重的朝服,只着一身家常的玄色深衣,坐在皇后对面,手中捧着一卷书,却并未细看,目光温和地落在妻子和儿子身上。
“陛下尝尝这个,”史皇后放下针线,从旁边的小碟中拈起一块小巧精致的梅花形点心,“芷兰妹妹刚让人送来的,说是用新开的腊梅花瓣和蜂蜜做的,清甜不腻。”
刘据接过,放入口中,果然一股清冽的梅香混合着蜜糖的甘甜在舌尖化开。他点点头:“不错。芷兰心思总是巧。”他看向儿子,“进儿的字,近来颇有进益。”
刘进抬起头,小脸上带着认真的喜悦:“是太傅教导有方,儿臣不敢懈怠。”
史皇后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也多亏了芷兰妹妹,常寻些有趣的碑帖拓本给进儿临摹,孩子倒比往日更肯用功了。”
正说着,芷兰带着两名宫女,捧着几枝新折的、含苞待放的红梅走了进来。她向帝后行礼后,轻声道:“兰林苑的梅花开了几枝,想着送来给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赏玩,也给殿内添些生气。”
“快拿来我瞧瞧!”史皇后欣喜地起身。芷兰将梅枝插入一个素雅的青瓷瓶中,置于窗边几案。点点红梅映着白雪,煞是好看。
“真美。”史皇后赞叹道,又看向芷兰,“妹妹有心了。这颜色,倒衬得殿内都亮堂了。”
芷兰浅笑:“娘娘喜欢就好。”她目光扫过刘据案头那几乎没动的清茶,不动声色地示意宫女换上新的热茶。
刘据看着这一幕,心中一片宁静。没有刻意的逢迎,没有勾心斗角,只有家人般的关怀与默契。史皇后的温婉持重,芷兰的细致妥帖,太子的聪慧懂事,构成了一幅他内心深处渴望已久的图景。
暮色四合:
晚膳后,刘据照例回到宣室殿处理未完的政务。烛火通明,映照着堆积的简牍。他揉了揉眉心,刚拿起一份奏章,便闻到一股熟悉的、清雅的兰草香气。
芷兰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上面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羹汤。
“陛下,”她声音轻柔,“这是用老母鸡、党参、黄芪慢炖了几个时辰的汤,最是滋补安神。皇后娘娘特意嘱咐,让陛下趁热喝了,莫要熬坏了身子。”
刘据放下笔,接过汤碗。温热的汤汁入喉,带着药材的微甘和鸡肉的醇厚,一股暖意从胃里蔓延开来,驱散了冬夜的寒气和案牍的劳形。
“皇后有心,你也辛苦了。”刘据看着芷兰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柔和的侧脸,低声道。
芷兰微微摇头:“能侍奉陛下与娘娘,是妾的本分。”她并未多言,只是安静地侍立一旁,偶尔为他添些热茶,或整理一下批阅过的奏章。她的存在,就像殿内那盆静静吐露芬芳的兰草,不喧哗,却让人心安。
窗外,寒风呼啸,雪落无声。宣室殿内,烛火跳跃,茶香袅袅。刘据伏案疾书,芷兰静立一旁。
没有言语,只有一种无需言说的陪伴与守护。这一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她也不是新晋的美人,仿佛又回到了东宫那些艰难却彼此依靠的岁月,只是心境,已是大不相同。
靖难七年的冬天,在肃杀的寒风中,未央宫的后宫深处,却悄然绽放着如春的暖意。这暖意,源于一份历经患难后的信任,一份相濡以沫的温情,一份平淡如水的陪伴。
它或许不足以驱散整个帝国的严寒,却足以温暖帝王那颗在孤峰之上踽踽独行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