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彻底笼罩街道时，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卷着落叶擦过脚踝。
顾屿裹紧了身上的卫衣，手指无意识地攥着衣角，跟在裴川身侧慢慢走着。
刚才在火锅店喝的温热酸奶还在胃里留着暖意，可随着夜风越吹越凉，胃里渐渐泛起一阵熟悉的隐痛，像有根细针在缓慢扎刺。
“冷不冷？要不要把我的外套穿上？”
裴川察觉到他脚步放慢，侧头看过来时，正好对上顾屿勉强扯出的笑容。
顾屿摇了摇头，把下巴往衣领里缩了缩：
“不用，我不冷，就是有点累。”
他刻意压低声音，掩饰喉咙里因疼痛泛起的发紧感——他不想让裴川担心，更不想承认自己不听劝吃了辣，才又把胃作痛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胃里的隐痛却在夜风的催化下愈发明显，渐渐变成了持续的坠痛。
顾屿的脸色悄悄褪去血色，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被晚风一吹，泛起一阵刺骨的凉意。
他开始忍不住微微弯腰，用右手悄悄按在胃部，指尖用力到泛白，试图用按压缓解那阵翻涌的绞痛。
“快到小区了，回去给你煮点姜茶暖暖胃。”
裴川拿出手机看了眼导航，没注意到身边人的异样。
顾屿咬着下唇点头，刚想应声，胃里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痉挛，像有只手在狠狠攥住他的胃，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他踉跄着停下脚步，身体不受控制地往旁边的路灯杆靠去，冷汗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卫衣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顾屿？怎么了？”
裴川终于察觉到不对劲，转身时看到的就是顾屿脸色惨白、冷汗涔涔的模样。
他心里一紧，快步冲过去扶住顾屿摇摇欲坠的身体，手掌刚触碰到对方的后背，就感受到那剧烈的颤抖。
“裴…裴川…我…胃……真的…好痛……”
顾屿靠在裴川怀里，再也撑不住伪装，声音破碎得像被风吹散的纸片，每一个字都裹着难以忍受的痛苦。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胃部肌肉在疯狂抽搐，绞痛顺着神经蔓延到四肢，连指尖都开始发麻，眼前的路灯光影渐渐变得模糊。
“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带你吃火锅，更不该让你碰辣的……”
裴川的声音带着慌乱，他赶紧将顾屿打横抱起，快步往小区门口跑。
怀里的人轻得像片羽毛，冰得吓人——不是发烧的热，是冷汗浸透衣物后，被夜风裹着的冰凉，按在胃部的手，因为用力而泛着僵硬的冷意。
顾屿靠在裴川的肩头，意识在疼痛中渐渐涣散。
胃里的绞痛一波比一波猛烈，像是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拧成一团，他忍不住发出细碎的呻吟，牙齿死死咬着裴川的卫衣领口，尝到了淡淡的布料纤维味。
视线里的景象开始旋转，小区门口的保安亭、路边的垃圾桶、过往车辆的灯光，全都变成了模糊的色块，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裴川慌乱的脚步声。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家了，我让王叔准备好胃药和热水袋……”
裴川一边跑一边低声安抚，声音里的颤抖泄露了他的失措。
他能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越来越沉，呼吸也变得微弱，原本按在胃部的手渐渐松开，垂落在身侧，连那细碎的呻吟都轻了下去。
“顾屿？顾屿你别睡！”
裴川心里一慌，低头时看到顾屿的眼睛已经闭上了，脸色白得像纸，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
他跑得更快了，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愧疚和恐惧在胸腔里翻涌——如果他早点发现顾屿的不适，如果他没心软答应吃火锅，如果他刚才多留意一点……
终于冲进小区单元楼，电梯上升的几十秒里，裴川紧紧抱着顾屿，用自己的外套裹住他冰凉的身体，另一只手不断轻拍他的脸颊：
“顾屿，醒醒，马上就到了，别睡好不好？”
电梯门刚打开，王叔就拿着胃药和热水袋迎了上来——刚才裴川在花园打电话时，声音里的慌乱让他立刻就做好了准备。
“裴少爷，快把顾先生放到沙发上！”
裴川抱着顾屿快步走进客厅，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铺着厚毯子的沙发上。
顾屿依旧闭着眼睛，眉头紧紧蹙着，嘴唇干裂起皮，偶尔还会因为疼痛而轻轻抽搐。
裴川立刻倒了杯温水，王叔帮忙撬开顾屿的嘴，将胃药送了进去。
“热水袋来了！”
王叔把温热的热水袋递过来，裴川赶紧用毛巾裹住，轻轻敷在顾屿的胃部。
做完这一切，他才瘫坐在沙发边，握着顾屿冰凉的手，看着他苍白的脸，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对不起…顾屿…对不起……”
他一遍遍地道歉，声音里满是自责。
王叔在一旁叹了口气：
“裴少爷，先别着急，顾先生只是疼晕了，胃药起效后会好点的。你先擦擦眼泪，别让顾先生醒了看到担心。”
裴川点了点头，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目光依旧死死锁在顾屿身上。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顾屿微弱的呼吸声和墙上挂钟的滴答声。
裴川握着他的手，感受着那冰凉的温度。
不知过了多久，顾屿的手指轻轻动了一下，眉头也渐渐舒展开来。
裴川立刻凑过去，声音沙哑地问：
“顾屿？你醒了？胃还疼吗？”
顾屿缓缓睁开眼睛，视线慢慢聚焦在裴川布满红血丝的脸上，虚弱地摇了摇头：
“好多了…别担心……”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裴川松了口气，将顾屿轻轻抱起来：
“我们回房间睡，这里冷。”
他小心翼翼地抱着顾屿往卧室走，脚步放得极轻，生怕牵动他的胃部。
怀里的人很轻，却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裴川的心上，让他再也不敢有半分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