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诀那声带着哭腔的惊呼撕破了猎苑的喧嚣!
他像是吓坏了,猛地从观礼台的座位上跳起来,脸色煞白,眼看就要不管不顾地往场中冲,却被早有准备的老管家和几名宫人死死拦住。
“少将军不可,危险啊!”
“放开我!呜呜……那坏马要撞娘子!我要去帮娘子打它!”
他挣扎哭喊着,眼泪说来就来,一副被恐惧笼罩,心智不全的孩童模样。
这场面,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悯。
然而,在男人癫狂的表象之下,那双眼底深处却压抑焦灼的怒意。
他死死盯着场中那匹黑马,评估着柳长雪面临的风险。
不,还不到时候……
娘子身手不俗,大红枣也不是凡驹,尚能周旋。
这般想着,他强行按捺住动用武力的冲动,继续扮演着无助的“傻子”。
不过,心中那股提着一口的紧张气儿却一直咽不下去。
显然他的内心远不如理智所想象的那般平静——甚至连额角都冒出了汗水。
与此同时,场中的柳长雪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心脏也是猛地一缩。
好在常年习武练就的敏捷反应让她在瞬间做出了应对。
“大红,避开!”
她低呵一声,身体本能地向后微仰,同时猛拉左侧缰绳;通人性的“大红枣”感受到背上传来的指令,长嘶一声,前蹄扬起,硬生生在半空中扭转身形,以一个极其惊险的弧度,擦着“乌云踏雪”的边缘掠了过去。
柳长雪脚下踩着的马鞍甚至与黑马暴烈扬起的马蹄只有寸许之遥!
不过幸好没有真的接触,也没造成任何伤口。
柳长雪松了口气,可与此同时,一击落空的黑马却更加狂躁。
它发出一声暴烈的嘶鸣,直接调转马头,血红的兽瞳死死锁定柳长雪。
黑马不再直线冲撞,而是开始以更刁钻的角度,不断试图冲撞,挤靠“大红枣”,马头凶狠发顶撞过来,带着要将一切阻碍碾碎的气势!
——的确是匹凶悍的烈马。
观礼台上惊呼声此起彼伏,皇帝已皱紧眉头站起身,皇后更是掩口低呼。
乌木罕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三皇子姬烨则面上惊慌,眼神冰冷。
呵……这次,看你还怎么跑?
果不其然,场上的柳长雪左支右绌,驾驭着“大红枣”不断闪避腾挪,已然是节节败退。
而枣红马虽是神骏,但毕竟平日里缺少战斗性质的锻炼,在黑马这种近乎搏命式的攻击下,也开始显得有些慌乱。
察觉到身下马匹的动作开始有些退缩,步伐也不再如最初那般稳定,柳长雪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这畜生明显是盯上我了,不能一直躲。】
想着,柳长雪心头火起:这分明是蓄意谋害!
心中的不甘与怒意反而激起了她的倔强。
呵……她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心思一定,柳长雪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只见她看准一个黑马再次猛撞过来,力道过猛的瞬间,猛地一勒缰绳,不再后退,反而催动“大红枣”迎了上去!
“她……她这是要做什么?!”
有人失声叫道,觉得她简直是自寻死路。
然而,就在这两马即将再次猛烈碰撞的凶险刹那,柳长雪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举动!
只见她猛地一蹬马镫,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轻盈跃起,却不是向后躲避,而是借着“大红枣”前冲的势头,如同灵巧的飞燕般,直接扑向了黑马的脖颈方向!
“啊——”
看台下惊呼声再次响成一片。
南宫诀的呼吸骤然收紧,身体不受控制的前倾。
“娘子——”
千钧一发之际,柳长雪的手臂灵巧的环住了黑马那粗壮的脖颈,整个人的重量瞬间挂了上去!
这突如其来的重压让狂躁的黑马动作一滞,前冲的势头被打断。
它难受的甩动头颅,试图将这个胆大包天的人类甩开;
但柳长雪却咬紧牙关,死活不松手。
甚至,趁着黑马甩头的间隙,她腰腹猛的发力,双腿如同游鱼般向上摆动,险之又险的跨上了光溜溜的马背!
“吼——!”
黑马彻底暴怒。
它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背上这个人类竟敢如此冒犯它的威严!
这匹“乌云踏雪”索性不再理会旁边的大红枣,开始了一场更加激烈的反抗。
尥蹶子,原地猛烈旋转,毫无征兆地急停猛冲……它将烈马能使出的所有手段全都使了过来。
柳长雪被颠得东倒西歪,好几次都感觉要被甩飞出去;手臂和大腿内侧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但她最终还是死死抱住了马脖子。
一时间,场面惊险到了极点。
每一次黑马的狂暴动作都引得观礼台上一片抽气声,许多人甚至不忍再看,偏过头去。
南宫诀的指甲几乎掐进了掌心。
他死死盯着场中那个熟悉的身影,内心天人交战。
再等等……她可以的…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强行压下那股想要不顾一切冲出去的冲动。
柳长雪被颠了个七荤八素,感觉自己也快要到极限了。
她的肌肉酸痛,气息紊乱,但身下的马显然耐力十足。
不能再硬碰硬了。
这般想着,她不再试图用蛮力去对抗,而是开始努力感受身下这匹烈马狂暴韵律中的节奏。
她现在手里没有任何安抚性的食物和玩具,那就只能在混乱中给一些示好,看看可不可以让它安静下来。
这般想着,在黑马又一次高高人立而起的瞬间,柳长雪巧妙的一蹬一送,俯低身体,脸颊几乎贴在了马脖子上,指尖穿梭过黑马头顶的浓密鬃毛,少女用一种近乎耳语的低音,轻柔安抚的低唤:
“吁——安静!”
“好马儿,安静下来……”
她的动作不是对抗,而是带着一种引导和安抚的意味。
黑马原本狂暴的动作出现了一丝迟疑。
它甩动头颅的幅度不自觉的变小了些,嘴里发出的嘶鸣声也没有那么狂躁。
柳长雪心中一喜,知道契机已现!
她不敢松懈,继续保持着那种安抚的节奏,轻轻抚摸着马颈上的鬃毛,声音愈发柔和:“对,就是这样……好孩子,安静,慢慢走……”
“乌云踏雪”喷着粗重的鼻息,又小幅度地跳跃了几下,似乎在试探,也像是在做最后的挣扎。
但背上那人不再带来压迫感,反而有一种让它逐渐安心的力量。
终于,在又绕着场地小跑了两圈,速度越来越慢之后,“乌云踏雪”彻底停了下来。
它站在原地,打着响鼻,却不再试图将柳长雪掀下去。
甚至,当柳长雪试探着轻轻拉动那垂落的缰绳时,它有些不情愿地甩了甩头,但最终还是顺从地迈开了步子,驮着这个征服了它的女人,慢悠悠的,带着一丝疲惫的温顺,朝着观礼台的方向走了回来。
整个猎苑,陷入了一片死寂般的安静。
落针可闻。
她竟然会驯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