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黑色轿车送来的客人全部坐进了许家堂屋。
除了曾轩，来的还有贺秀莲，以及腿上刚拆了石膏的曾老爷子。
堂屋左右各有一张凳面很宽的长凳，许家一家子跟曾家老两口各坐一边。
气氛怪异得不行。
倒不是许家不懂待客之道，实在是，龙佩珍一看见贺秀莲就想起这人在医院的生猛行径。
那是抱起她家小苗儿就跑哇。
最主要，她们还听了人家家里的大八卦。
这会子眼瞅人找上门来，龙佩珍老有种对方是来杀人灭口的感觉。
搞得她就跟屁股上长了针一样，搁自己家都坐得不自在。
头稍稍偏了下，看到曾家娃子追在孙女屁股后头跟追着吸氧似的，龙佩珍又把头掰回来。
没眼看。
“我们唐突上门，实在很不好意思。”
曾老爷子先开口活络气氛，语气随和没有架子，“这次过来，一个是来给你们家道歉来的，上次在县里，我老伴儿把你们吓着了吧？我后来听她说这事儿，我都被她给吓着了。”
“不不不，老书记言重了，曾老夫人后来还特地让司机送我老伴儿跟孙女回来，这件事咱们就都别提了。”许耀林笑应。
刚才开车的司机扶老爷子下车时，他听到司机喊了声“曾老”。
住在县政府大院，又能被喊一声曾老的，只有七年前亲自领队伍抗洪后因病退休的县委书记曾文栋。
“哈哈哈，”曾老爷子朗笑，摆手道，“我早就退休了，不兴叫老书记了。估摸我比你虚长点年岁，我喊你许老弟，你喊我一声曾老哥吧，我爱人姓贺，叫她贺嫂子就成。”
“行，曾老哥这么说，那我们就不见外了。”许耀林也不推搪，话锋一转，“老哥，你刚说一个是来道歉来，那第二个呢？是不是有啥事要办？”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
曾家老爷子亲自上门，肯定还有事。
“第二个事，说出来不怕你们老两口笑话，家宅不宁。”想起家里那摊子烂事儿，曾老爷子哼了声，“我跟我老伴儿年纪大了，受不得那些糟心事，干脆带着孙子出来散散心，眼不见为净。”
许耀林对对方来意琢磨不透，索性开口直接问。
他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直白，一点不遮掩就把背后原因抖搂出来了。
他失笑，再搭话时少了几分客套，多了点随性，“想散心，那老哥你跟嫂子算是来对了，我们凤凰屯民风淳朴，山清水秀，走出门就是田园好风光，在村子里外随处转转，就能心情大好。”
曾老爷子抚掌，语气更加亲近，“这话我信你！凤凰屯我以前没来过，只听过，这次来了才发现。当真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你们这里不仅山清水秀，空气还好！我一进村子就觉着人更精神了！”
“……哈哈哈，曾老哥这样夸，是我们凤凰屯的荣幸！”许耀林战略性端起茶盅喝茶。
突然就发愁了。
他家小苗儿福气厚，她一来凤凰屯就发生了大变化，只要知道凤凰屯事迹的，轻易就能联想到娃儿身上。
福祸相依，以后得低调点才行。
可让他更愁的是，好像根本低调不了。
十一个村子联手卖菜，要不了多久，凤凰屯的名声就会越传越广。
曾老爷子的话，算是给他敲了一记警钟。
想护住孙女，他得想想辙儿了。
这边两个老头子喝茶闲聊相得甚欢。
那边贺秀莲也亲亲近近拉上了龙佩珍的手，掏心窝子的说话，“要不是老头子的断腿要恢复，我早过来了。我家的事不说你也知道，你说都这样了，我继续待在那里怎么安得了心？生怕一个没看着，我轩儿又被那个毒妇害了！”
“……”唠这个，那龙佩珍就来精神了，大瓜送到嘴边，谁能忍住不吃？“贺嫂子，你们家这究竟咋回事？你儿媳妇真给娃子下毒了？”
贺秀莲眼睛一下红了，点点头，“那天你们一走，我就带我轩儿去医院做检查了，那三个杯子我也亲自送去了市医院化验……轩儿那个杯子残留物里验出了刺激神经递质的化学成分，医生说正常人持续服用这种东西，会诱发狂躁、焦虑，最后真要变成个神经病。”
龙佩珍瞠目，脚底生寒。
多大仇啊这样去害一个孩子？
怎么下得去手的？
“轩儿亲妈身体不好，生下他没两年就去了。我老伴儿第二年带人在前线抗洪受了寒，半年后退下来养病。”
贺秀莲抹了下眼角，眼底难掩痛恨，“当时事赶事的，我又要带娃又要照顾生病的老伴实在精力不济，轩儿他爸工作忙得团团转也搭不上手，县委会知道这情况，就给派了个护工过来，就是陈丽敏。”
“她有护士证，又在药房工作过，在我家当护工那两年对老爷子照顾细心周到，偶尔帮我看顾轩儿也很有耐心，瞧着脾气好，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当时我还寻思这姑娘挺不错，所以她跟轩儿爸凑一对时我是很满意的。哪里想到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竟然会下毒害我轩儿！”
“一拿到化验结果我就报警了，老头子也支持我。什么家丑不外扬，我们两口子不在乎那套！这是谋杀，犯法就得依法治！绝对不能姑息！”
龙佩珍看着一边抹泪一边咬牙切齿的老太太，愣是把她看顺眼了。
果断，拎得清，对胃口！
堂屋里热闹，堂屋外也热闹。
曾轩虽然只见过小苗儿一次，但是对这个小妹妹的“爱吃”已经有深刻了解。
上回在家，他拿出来的一背包零食一次清光。
那些东西他一天三顿当饭吃，都得吃三四天。
所以这次知道能来凤凰屯找小苗儿，他让爷奶把车子后备厢塞满了，除了一个装衣物的行李袋，剩下全是吃的。
司机小唐正在把后备箱的东西一袋袋拎出来，地上已经堆了座小山。
小苗儿、章乔、李家宝凑到他旁边，三个脑袋齐齐对着后备箱，眼睛睁老大，“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