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春雨,来得急且密,连绵不绝,将整个姑苏城笼罩在一片氤氲水汽之中。
青石板路被洗刷得油亮,河道水位上涨,乌篷船在蒙蒙雨帘里穿梭,本是一派诗画般的意境,然而,一种无形的焦虑与恐惧,却如同这潮湿的空气,渗透进古城的每一个角落。
裴昭雪一行人抵达姑苏的第三日,尚未完全理清前几位绣娘失踪的脉络,坏消息便再次传来,如同一声惊雷,炸响在临时充作办案衙门的驿馆之内。
“大人!不好了!城东……城东的林绣娘,昨夜……昨夜也不见了!”
一名身着蓑衣、浑身湿透的姑苏府衙役,踉跄着冲进厅堂,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声音带着剧烈的喘息和惊惶。
“什么?!”
裴昭雪猛地从案后站起,眉头紧锁,“林绣娘?可是那位专攻双面异色绣、曾被召入过京城御用监指点技艺的林大家?”
“正……正是她!”
衙役连连点头,脸色发白,“她家人在今早发现人不见了,卧房里整整齐齐,枕头上还留着睡痕,窗户却从内闩着,门也是反锁的……和……和前几位一模一样!现场干净得……干净得吓人!”
又是在一个雨夜,又是毫无痕迹的失踪,目标依旧是顶尖的绣娘!
这凶手,或者说这诡异的现象,竟如此猖獗,在他们抵达之后,依旧顶风作案!
“备车!去现场!”裴昭雪没有丝毫犹豫,抓起手边的斗篷。
白砚舟、苏九和裴昭明也立刻起身,神色凝重。
雨幕之中,马车疾行,碾过积水,溅起一片水花。
很快,便抵达了城东一处清幽的宅院。
林绣娘家境殷实,宅子布置得雅致,然而此刻,却被一种恐慌和悲伤的气氛笼罩。
林绣娘的丈夫,一位儒雅的中年文士,正失魂落魄地坐在厅中,面对姑苏知府的询问,语无伦次。
裴昭雪没有打扰他们,直接带着人进入了位于二楼的卧房。
房间果然如衙役所说,整洁得过分。
床铺上的被褥微微凌乱,显示主人曾在此安睡。
梳妆台上的首饰盒关得好好的,一件价值不菲的玉簪就放在显眼处。
窗户紧闭,内插销牢牢插着。
房门也是从内部栓住,若非家人久叫不应强行撞开,根本无法进入。
“又是一个密室……”
裴昭明仔细检查着门栓和窗棂,眉头紧锁,“毫无外力破坏的痕迹。”
苏九则在房间内细细搜寻,查看是否有迷香残留、或者任何细微的毒物迹象。
白砚舟则关注着空气的味道,除了淡淡的脂粉香和潮湿的霉味,他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类似兰若寺藏经阁内的那种陈旧墨香与檀香混合的气息。
“砚舟,有什么发现?”裴昭雪注意到他的神情。
白砚舟微微摇头:“气味很淡,而且这雨天,气味散逸得快,不敢确定。但……总觉得有些熟悉。”
就在众人几乎一无所获,心情沉重之际,裴昭雪的目光,被床榻边脚踏上的一点微光吸引。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用镊子,从脚踏与床沿的缝隙里,夹起了一小段——金线!
那金线不过寸许长,细如发丝,却闪烁着与之前样本、与《千佛朝宗图》上如出一辙的、特殊而冰冷的光泽。
“又是它!”裴昭雪将金线举起,脸色冰寒,“这是在向我们示威吗?明知我们在查,还敢再次动手,并且留下了同样的标记!”
这金线,如同死神的请柬,再次出现,将新的失踪案与之前的系列案件,以及那幅神秘的《千佛朝宗图》,牢牢地捆绑在一起。
凶手的嚣张与诡秘,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