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陌仿佛没察觉到周遭的死寂，又晃了晃怀里的兔子玩偶，软乎乎的绒毛蹭过他的下巴：“这是我的陪伴玩偶，有它在我的精神状态会相对稳定，各位不用害怕。”
贺老师站在一旁，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刚才还压在胸口的郁结，此刻瞬间炸开，变成了彻骨的寒意——校长只说了拆楼的威胁，没说这孩子竟是精神病院的患者！
他看着台下瞬间僵住的学生，看着讲台上神态平静的凛陌，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之前所有的顾虑、挣扎、小心翼翼，此刻都成了笑话。
他的一班，他引以为傲的“希望之班”，不仅来了个背景吓人的“定时炸弹”，还是个需要药物控制的精神病患者。
贺老师的心彻底死了，像被投入冰窖的石头，沉到了底。
他张了张嘴，想补救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教室里那死一般的寂静，一点点蔓延开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过了半天贺老师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只是语气干涩得厉害：“凛陌同学……不用介绍这些，回到座位上吧。” 他现在只想赶紧结束这场荒诞的自我介绍，多一秒都觉得煎熬。
凛陌却像是没听见，反而微微侧过头，蒙眼的绸布对着贺老师的方向，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贺老师，我觉得有必要说明。”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摩挲着兔子玩偶的耳朵，“万一我发病吓到同学，提前告知，大家也好有个准备。”
话罢临了凛陌还补充了一句：“我的主治医生告诉我，隐瞒病情对我和我身边的人都不好哦，我可能会错过最佳治疗时间，而你们可能会出现某种程度上的意外，还请各位同学原谅我的失礼。”
这话一出，教室里又是一阵吸气声。有个胆小的男生直接趴在了桌子上，把脑袋埋进胳膊里，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贺老师的脸彻底垮了下来，胸口的火气又冒了上来，却被深深的无力感压着，发不出来。他总不能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你别乱说话，你家拆楼我惹不起”，只能咬着牙，硬邦邦地说：“你安心上课就好。快回座位。”
凛陌对着下面的众人弯了弯唇角，清冽的声音裹着几分似有若无的笑意：“相信跟贺老师说的一样哦，各位都是优秀的学子，社会栋梁的预备役，相信各位不会出现歧视精神病人的状况哦。
这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教室里凝滞的空气。原本低着头的同学纷纷抬起头，眼神复杂地看向他——有好奇，有忌惮，还有几分被说中心思的窘迫。
前排的苏晓然捏着铅笔的手指松了松，心里那点恐惧渐渐被一丝莫名的愧疚取代，她刚才好像真的……有点怕他。
张颂文笑了笑，清脆的掌声自他而起，转瞬遍布班级，这小朋友比他那软乎乎的长相坚强多了，明明蒙着眼睛，说话却比谁都直白，还带着种不怕事儿的坦然。
贺老师站在一旁，听着这话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打圆场，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不能否认“歧视不对”，可这话从一个自曝是精神病患者的嘴里说出来，反倒让满班的“优秀学子”都显得有些局促。
直到听到班长的带头鼓掌，班主任的心这才放了下来，他向张颂文投去了一个赞赏的目光，不愧是班长，这格局就是大！
“好了凛陌，自我介绍结束了，快回座位吧，我们该上课了。” 贺老师的语气带着几分催促，生怕这少年再说出什么让人措手不及的话。
凛陌没再坚持，只是对着众人又弯了弯腰，才转身摸索着走下讲台。路过最前排的苏晓然的身边时，少女清晰地听见这位新同学轻轻哼起了一段不成调的曲子，调子轻快，和他刚才那番带着点“威胁”的话，形成了诡异的反差。
被贺老师一路指引回到最后一排的座位上，小家伙认真的把兔子玩偶摆好，然后掏出了背包里的白大褂垫在了桌上，然后整个人慵懒的趴在了兔子玩偶的脑袋上，一颗毛茸茸的小脑袋立在那里，只是蒙着绸布的眼睛，不知道在“看”向哪里，透着一股让人猜不透的神秘。
贺老师悄悄退场了，一旁一声不吭的英语老师不得不顶上来，英语老师转身对着学生们：“ class is in session”。
“Good morning, ms. Lisa.”
丽莎老师无意之间瞥了眼最后一排的那个雪白身影，只觉得这节课，恐怕比她教过的任何一节课都要难熬。
这孩子真的能适应全英课堂吗？
丽莎老师用一口标准的英文温柔的说道：“Lets turn to page 30 in your textbooks.”［我是贴心的中文翻译：把课本翻到第30页。］
教室里一时之间只有翻书的声音，只有凛陌的单人位置安安静静的，因为粗心的校长先生压根没有给孩子准备书籍。
这倒是方便了小家伙更加舒服的趴在课桌上，直到张颂文注意到身后的角落有一些莫名的安静，他缓缓举手朝英语老师示意。
丽莎老师疑惑的看着班长举起的手：“颂文有什么事情吗？”
张颂文指了指身后隔了两排的凛陌：“ms. Lisa, the new student doesn’t have a textbook.”［丽莎老师，新来的同学没有课本。］
老师这才注意到小小的少年无聊的趴在桌子上，她原本想把书给凛陌，可是转瞬一想，不对吧，这孩子不是看不见吗？班长他没事吧？
老师还在课堂中凌乱的时候，就听到凛陌用一口标准的但是有一些软糯的英文说道：“ms. Lisa, please go on with the class. Ive already learned the content of this lesson.”［丽莎老师，请继续上课，这节课的内容我已经学过了。］
听着少年标准的发音，丽莎老师彻底懵了，她并不相信少年的话，估摸着孩子有点底子，但是这种应试教育的题目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不过秉承着时间就是金钱的老师，挥挥手让班长坐下，然后继续上课了。
课堂时间飞速过去了，下课以后，凛陌的身边瞬间就空无一人了，张颂文刚想过去陪陪小家伙，就被苏晓然拉住了：“班长，别去，他可是个精神病人！”
张颂文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满脑子都是贺老师在大家上课前“不准歧视”的叮嘱——结果下课铃刚响，凛陌身边的座位就像被按了快退键，瞬间空得干干净净。
那些刚才还装作认真听讲的学生，一个个找着借口溜开，连路过都绕着走，生怕沾上什么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