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五二年，五月四日，星期日。
空寺洞志愿军司令部地下指挥所，一如既往的忙碌。
李云龙正戴着他的缴获眼镜，审阅一份发黄的图纸。这不是作战地图，而是一份坑道工事的设计详图。图纸的角落里，用铅笔标注着“15军45师五圣山阵地”。
“这个U型反斜面坑道，”李云龙用红蓝铅笔的红端，敲了敲图纸，“设计得有想法。U型开口，互为犄角，侧射火力交叉。但这个观察口，开得太正了。”
他对面的作战参谋高强，正忙着在登记表上汇总昨夜的战报。听到李云龙的话，他推了推眼镜，凑过来看。
“老李参谋，这个观察口，是45师的崔建功师长亲自定的点。他说这里视野最好，正对美军第7师和南朝鲜军第6师的结合部。”
“视野最好，也意味着最容易被敌人的炮火标定。”李云龙摇了摇头，他的声音很平稳，像是在大学课堂里讨论一个学术问题。
“我们挖‘地下长城’，为的是什么？是保存自己，消灭敌人。这个观察口，一发155榴弹炮，就能给它端了。你让崔建功改。把主观察口后移二十米，用潜望镜。辅助观察口，给我开在侧面，用‘之’字形通道连接。美国人的炮弹，打不了S弯。”
“是。”高强赶紧记下。他发现，现在的李云龙，思考问题越来越像个……工程师。一个精于计算生存率和毁伤率的工程师。
“今天的‘冷枪’战果呢？”李云龙问道。
“汇总出来了。”高强翻开另一本日志，“全线，自昨晨六时至今晨六时，共报送战果一百九十二名。其中15军，五十四名。张桃芳个人，又增加了三个。他的总战绩，已经上升到二十四人了。”
“嗯。”李云龙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告诉秦基伟，打得不错。但是还不够。美国人有四十几万，南朝鲜军有几十万。这个速度，‘零敲牛皮糖’，要把他们敲光，得敲到猴年马月去。”
高强苦笑：“老李，这已经很快了。现在五圣山对面，美军白天根本不敢出工事。炊事兵送饭，都得顶着钢板。”
“那就打他们的工事。”李云龙拿起蓝铅笔，在图纸上画了一个小小的炮兵阵地符号，“我们的无后坐力炮，我们的迫击炮，是吃素的吗？告诉15军和60军，把炮推到最前面去！给我抵近射击！用炮弹‘狙击’他们的地堡。打一炮，换一个地方。我要让范弗里特，连地堡都觉得不安全！”
“是！”高强应道。他觉得，李云龙的“斯文”外表下，那股子不讲理的狠劲，一点没变。
五月五日，星期一。
后勤参谋王德福，一脸愁容地走进了指挥所。
“老李，”他把一份电报拍在桌子上，“看看吧。刘震的空军，快顶不住了。”
李云龙拿起电报。是空司的战报：昨夜，美军b-29和b-26混合编队，对清川江、大同江沿线的我方运输线，进行了整整一夜的“饱和轰炸”。
“王海、刘玉堤的米格-15，昨天在顺川上空，和F-86打了一天。击落四架，我们自己也伤了两架，飞行员跳伞了。”王德福的嗓子有些沙哑，“但是到了晚上，我们的拉-11夜航机刚起飞，就被美国人的F-94‘星火’夜间战斗机给盯上了。”
“F-94？”李云龙对这个型号有些陌生。
“美国人的新玩意儿。”王德福显然是做足了功课，“装了雷达，带火箭弹。我们的拉-11，在它面前就是靶子。一夜之间，损失了三架！”
李云龙的眉头拧成了疙瘩。
“刘震怎么说？”
“刘震快骂娘了。他说，再这么下去，他的夜间航空兵就要打光了。他请求，减少铁路运输，改用汽车，化整为零。”
“放屁。”李云龙低声骂了一句，“现在全线几十万张嘴，都在等米下锅。‘地下长城’，每天要消耗多少木材、水泥、钢筋？光靠汽车，他刘震给运吗？”
他转向王德福：“老王，你那个‘拆解运输法’，怎么样了？”
王德福的脸上总算有了一丝亮色：“老李，你这招……真是绝了。我们把卡车、大炮，全拆成零件，用人力和木筏，黑夜里分批运过清川江。到了对岸，再由技术小组组装。九兵团宋时轮司令发来电报，昨天，他们已经成功组装了二十辆卡车和五门122榴弹炮！前线的弹药储备，恢复到了百分之七十！”
“这还差不多。”李云龙点点头，“告诉刘震，他的‘天灵盖’不能撤。顺川上空，他必须给我顶住。F-94厉害？那就让拉-11编队，配上米格-15护航。米格飞高，拉-11飞低。用米格的探照灯给拉-11照亮，打配合！”
“这……这也太冒险了。”高强在旁边听得心惊肉跳。
“打仗，哪有不冒险的？”李云龙冷冷地说，“美国人的‘绞杀战’，是在用钢铁跟我们换人命。我们现在，就是在用人命和智慧，跟他们换时间。老王，你再去催。国内的喀秋莎火箭炮，什么时候能到？我急用。”
“快了，快了。”王德福擦着汗，“第一批，这个星期，就能到安东。”
“好。”李云龙的目光又回到了地图上，“我等着。我倒要看看，是范弗里特的飞机快，还是我的喀秋莎……快。”
五月六日，星期二。
指挥所的气氛，从一大早就透着一股诡异的紧张。
政治部主任杜平，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他的军服领口扣得一丝不苟，但李云龙还是从他紧绷的脸上，看出了不寻常。
“老杜，怎么了？”李云龙递过去一杯水。
杜平没接水，他反手锁上了指挥所的门，然后压低了声音：
“老李，出事了。巨济岛。”
李云龙的心一沉。巨济岛，那个关押着十几万中朝战俘的“地狱之岛”，是停战谈判桌上最大的火药桶。
“美国人，开始强行‘甄别’了。”杜平的声音里压着火，“我们的情报人员（被俘同志）从里面传出消息。美国人，还有台湾派过去的特务，正在用武力，逼迫我们的志愿军战俘……在‘自愿遣返’的表格上签字，不签的，就刺上反动纹身。”
“砰！”李云龙一拳砸在桌子上。桌上的茶杯跳了起来，水洒了一地。
“王八蛋！”李云龙的眼睛红了，“他们这是在……屠杀！”
“不只是屠杀。”杜平的声音更低了，“是……侮辱。他们把我们的战士，当成畜生一样，用烙铁……我们的同志们，在里面成立了‘朝中战俘联合委员会’，正在用绝食和罢工，进行抗议。”
“抗议？”李云龙几乎是在冷笑，“对这帮畜生，抗议有用吗？他们听得懂人话吗？”
“情报显示，美国人准备在五月七号，也就是明天，对76号战俘营，进行大规模的武力‘甄别’。76号营，是我们的‘中坚’，里面大部分是我们的党员和干部。美国人，这是要……挖我们的根！”杜平的拳头攥得发白。
李云龙在狭小的指挥所里来回踱步。他感觉一股岩浆在胸中奔涌，几乎要烧穿他的喉咙。他想起了在晋西北，赵家峪被屠村的时候。
“他娘的……他娘的！”他猛地停住，死死盯着杜平。
“老杜，我们……能做什么？”他的声音嘶哑，“我派一个军，去打巨济岛吗？我过得去吗？”
这是最深的无力感。他的几十万大军，被一道海峡，被美国人的绝对海权，牢牢地隔开。他的战友，他的兵，就在对岸受辱，他却无能为力。
“老李，冷静。”杜平抓住他的胳膊，“我来，不是让你去拼命的。我是来……通个气。我们的同志们……他们准备……反抗。”
“反抗？”李云龙一愣。
“对。”杜平一字一句地说，“他们，准备在明天，敌人强行甄别的时候，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什么大事？”李云龙的心跳开始加速。
“我不知道。”杜平摇头，“情报只到这里。但……他们让板门店的谈判代表，做好准备。”
李云龙沉默了。他重新坐下，慢慢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高强。”
“到！”
“命令全线，明天，五月七号。所有‘冷枪冷炮’小组，所有游动炮兵，所有重机枪，自由射击。”李云龙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自由射击？”高强以为自己听错了，“老李，这……这不符合我们‘节约弹药’的原则啊。这要浪费多少……”
“浪费？”李云龙抬起头，眼镜片反射着灯光，“我不管浪费多少！明天一天，我要让美国人的前沿阵地，变成地狱！我不管巨济岛的同志们要干什么，我李云龙，要在前线，给他们……放炮助威！”
“是！”高强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令人战栗的杀气。
“还有，”李云龙转向杜平，“告诉南日将军和解方同志。明天，谈判桌上，要多硬，有多硬！美国人不低头，我们就打到他低头！”
五月七日，星期三。
这一天，整个朝鲜战线，从临津江到东海岸，都疯了。
从凌晨开始，志愿军的“冷枪冷炮”运动，从一场“狙击战”，骤然升级为一场“骚扰战”。
无数的迫击炮弹、无后坐力炮弹，越过战线，准确地吊进美军的掩体、伙房和厕所。重机枪的子弹，疯狂地扫射着每一个可能出现人影的山口。
五圣山。15军阵地。
张桃芳趴在他的狙击位上，但他今天根本没机会开枪。
“排长！排长！”他的观察员喊道，“我们的炮……把对面山头都给犁了一遍！美国人连耗子都不敢露一只了！”
而在空寺洞指挥所，李云龙一整天都守在电台和电话机旁。
高强不断地汇总着战报：“报告！60军炮火急袭，摧毁敌地堡三个！”“报告！65军狙击小组，击毙敌巡逻队五人！”“报告！15军……”
李云龙只是摆摆手，示意他继续。
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另一条线上——那条来自巨济岛的、微弱的、时断时续的情报线。
杜平就睡在电讯室。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下午。黄昏。
指挥所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王德福和高强，都不敢大声出气。
直到晚上八点。
电讯室的门猛地被撞开，杜平像一阵风一样冲了进来。他没有戴帽子，头发乱蓬蓬的，脸上却是一种混杂着狂喜、震惊和不敢置信的表情。
“老李！老李！”他手里攥着一张电报纸，抖得像秋天的落叶。
“说。”李云龙站了起来。
“抓……抓住了！”杜平大喊一声，几乎要跳起来，“我们的同志……在76号战俘营……把……把巨济岛战俘营最高司令，美国陆军准将，范西斯·杜德……给抓了！活捉了！”
“轰！”
指挥所里所有人的大脑，都像是被一颗重磅炸弹击中。
高强手里的铅笔，掉在地上，摔断了。王德福张着嘴，半天合不拢。
李云龙，这个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高级参谋，猛地摘下眼镜，狠狠地摔在桌子上。
“他娘的！”
他吼了出来。这一声，积攒了他两年的憋屈，积攒了他作为指挥官的无力，积攒了他对敌人的全部愤怒。
“好小子！好小子！这帮兔崽子……比我李云龙还能惹事！在十几万敌军的眼皮底下，活捉了一个美国将军！？”
李云龙冲到杜平面前，抢过电报，一个字一个字地看。
电报很简单：杜德亲到76号营门口，被我方同志拖入营内。现已成立“战俘代表团”，由我方林孑民、朝鲜人民军李学九同志负责，正向美方提出谈判要求。
“哈哈哈哈！”李云龙仰天大笑，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高强！”
“到！到！”高强一个激灵。
“命令！全线，所有炮兵，给我打三轮急促射！祝贺！给巨济岛的英雄们……祝贺！”
“老李，”王德福急了，“这……这弹药……”
“我不管弹药！”李云龙一挥手，霸气十足，“今天，我李云龙请客！全军放炮！他范弗里特不是丢了个将军吗？我再送他点炮弹，给他压压惊！”
笑完之后，李云龙迅速地冷静了下来。那个“斯文”的指挥官又回来了。
他重新戴上另一副备用眼镜。
“老杜，这一下，天，被捅破了。”
杜平也严肃起来：“是啊。美国人的脸，被我们按在地上踩了。他们……会疯狂报复的。”
“对。”李云龙走到地图前，虽然巨济岛不在图上，但他仿佛能看到那里的惊涛骇浪。
“这不再是军事问题了。”李云龙沉声道，“这是……政治原子弹。”
他猛地回头：“高强！”
“到！”
“命令全线，从现在开始，转入一级战备！所有一线部队，全部进入主坑道！炮兵做好反炮击准备！”
高强一愣：“老李，我们不是在……庆祝吗？”
“庆祝个屁！”李云龙骂道，“美国人丢了将军，他会在哪找回来？谈判桌上吗？不！他会在战场上！范弗里特这个老王八蛋，肯定会发动全线报复性进攻！他要用我们的血，来洗刷杜德带给他的耻辱！”
“还有，”李云龙转向杜平，“马上拟电，上报中央和彭总。同时，致电板门店谈判代表团。告诉他们，我们的筹码，来了！把我们的要求，狠狠地拍在美国人的桌子上！停止强迫甄别！停止屠杀！承认战俘待遇！一条都不能少！”
“是！”杜平兴奋地领命而去。
“老王。”
“在。”
“告诉后勤，从现在开始，所有运输，全部暂停。所有车辆，隐蔽。‘绞杀战’，今晚，会是地狱模式。”
“明白！”
五月八日，星期四。
正如李云龙所料，天一亮，整个朝鲜的天空，仿佛都被美国飞机塞满了。
F-86、F-84、b-26、b-29……所有的型号，都像疯了一样，在志愿军的阵地和后方，倾泻着炸弹和凝固汽油弹。
“老李参谋！”高强顶着钢盔，从观察口跑回来，“美军第7师，发动了营级进攻！目标，五圣山前哨阵地！”
“第65军报告！南朝鲜军第1师，也动了！向我高浪浦里阵地发动猛攻！”
“19兵团报告！后方安州铁路桥，再次被炸！”
指挥所里，电话铃声此起彼伏。
李云龙坐在桌后，稳如泰山。
“慌什么？”他喝了一口水，“这叫‘气急败坏’。敌人越是这样，越说明我们打疼他了。”
“告诉秦基伟，阵地可以暂时放弃。把敌人放上来。等他们爬到半山腰，我们的炮火，给我从坑道里推出来，零距离轰！打完，缩回去。就是不跟他们打决战，用‘冷枪冷炮’，给我慢慢放他们的血！”
“告诉王道山，南朝鲜军第1师是精锐。让65军，把他们顶在第一道防线前。用重机枪打他们的集团冲锋！”
“告诉王德福，他炸他的桥，我们修我们的栈桥，拆我们的卡车。比耐心！看谁耗得过谁！”
这一天，前线打得血火连天。但志愿军依靠“地下长城”，硬是顶住了美军的疯狂反扑。伤亡很小，战果却很大。
而在巨济岛。杜平不断传来最新消息。
“美国人，派了准将科尔森（colson），接替了杜德的指挥。他已经包围了76号营。”
“科尔森调来了坦克、装甲车，还有第25师的步兵。他威胁说，如果不同意释放杜德，他就要血洗战俘营。”
“我们的同志们，毫不退让！他们把杜德押在营房中间，成立了‘敢死队’。美军敢冲，他们就和杜德同归于尽！”
李云龙听着，心里暗暗点头：“好样的。有我李云龙的几分风范。这就叫‘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五月九日，星期五。
对峙，在巨济岛和三八线，同时进行。
前线的炮火稍微稀疏了一些。范弗里特发现，他的报复性进攻，除了消耗海量的弹药，根本啃不动志愿军的“地下乌龟壳”。
而在巨济岛，科尔森也快疯了。
“老李，好消息！”杜平拿着电报，“美国人，好像要……软了。”
“哦？”
“科尔森，在全世界的记者面前，丢不起这个人。他开始和我们的代表谈判了。我们的代表，李学九和林孑民同志，向他提出了四项要求：一，立即停止强迫甄别和一切暴行。二，保证战俘的人身安全和人道待遇。三，承认‘朝中战俘联合委员会’。四……”
“他会答应吗？”李云龙打断了他。
“我估计……他会讨价还价。”
“不。”李云龙摇摇头，“他会的。”
“为什么？”
“因为一个新来的人。”李云龙走到地图前，虽然地图上没有，但他心里清楚。
“杜鲁门，已经任命了马克·克拉克（mark w. clark），接替李奇微，担任联合国军总司令。”李云龙说道，这是他们刚收到的情报。
“克拉克，是二战的老牌将领，强硬派。”李云龙分析道，“他刚上任，屁股还没坐热，就摊上这么个烂摊子。他会怎么想？他会恨死这个科尔森，也会恨死这个杜德。他现在，只想赶紧把这个‘政治炸弹’给拆了，把杜德弄出来。至于科尔森答应了什么……哼，以后，他有的是办法赖账。”
“你的意思是……美国人会先妥协，再反扑？”杜平倒吸一口凉气。
“百分之百。”李云龙肯定地说，“但我们怕他反扑吗？我们怕的，是连妥协都拿不到！告诉板门店的同志，利用这个时间窗口，狠狠地要价！同时，告诉巨济岛的同志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这个克拉克，比范弗里特，更不是东西。”
五月十日，星期六。
一个星期的煎熬，在这一天，达到了顶峰，然后……以一种戏剧性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傍晚，巨济岛的最终消息传来。
杜平拿着电报，手都在抖。
“老李……签了……科尔森……全签了！”
“念。”李云龙的声音很平静。
“美国陆军准将科尔森，代表联合国军战俘营司令部，书面答复我方代表：‘我承认，在贵战俘营中，曾发生过流血和暴行事件……我保证，今后，战俘将受到人道主义待遇……我保证，在我的职权范围内，今后，绝不再发生强迫甄别……’”
杜平念不下去了，他的声音哽咽了。
指挥所里，一片寂静。
高强和王德福，这两个经历了无数生死的汉子，眼圈都红了。
用刺刀和棍棒，逼着一个全副武装的美国将军，签下了一份……“认罪书”。
这是世界战争史上，闻所未闻的奇迹！
“胜利了……”王德福喃喃道。
“胜利了！”高强跳了起来。
李云龙没有动。他只是默默地站起身，走到指挥所的出口。外面，已是黄昏。
他点上了一根烟，深深地吸了一口。
“老李，你不高兴吗？”杜平跟了出来。
“高兴。”李云龙吐出一个烟圈，“我高兴，我们的战士，哪怕放下了武器，也还是一群顶天立地的爷们儿！”
他顿了顿，烟头的火光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但是，老杜啊。”他的声音变得很轻，“你以为，这就完了吗？”
“什么意思？”
“这个科尔森，他签了字，他的军事生涯，就完了。这个杜德，他被放出来，他的脸，也丢尽了。新来的那个克拉克，会把这笔账，十倍、一百倍地，记在我们头上。”
李云龙回头，看着指挥所里那幅巨大的作战地图。
“巨济岛的同志们，用他们的命，给我们赢来了一场政治上的大胜。他们，也把自己，推到了最危险的悬崖边上。”
“克拉克，马上就会动手。他会用坦克和机枪，去‘清算’这笔账。巨济岛……快要流血了。”
“那我们……”杜平的心又揪了起来。
“我们？”李云龙掐灭了烟头，“我们能做的，就是把‘地下长城’，挖得再深一米。把‘冷枪冷炮’，打得再狠一分。”
他转身走回指挥所，声音冰冷而坚定：
“高强！”
“到！”
“给15军秦基伟、60军张祖谅发电。告诉他们，这一个星期的胜利，只是开始。敌人，会更疯狂。”
“命令全线，加快工程进度。六月之前，我要让所有的一线部队，全部住进‘地下长城’。我要让克拉克知道，他想在战场上找回的面子……我李云龙，不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