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二年的冬天,在一种外松内紧的奇特氛围中走向深处。并州与河内的大地银装素裹,似乎一切都陷入了冬日的沉寂。然而,在这片白色的宁静之下,一股炽热的洪流正在吕布意志的驱动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和效率奔涌运转。
“长安的阴影”如同高悬的利剑,预示着巨变将至。吕布既定的“西望东图”战略,因此被注入了更强烈的紧迫感。无论未来是西进关中争夺那至高无上的政治象征,还是东出太行与袁绍争夺河北霸权,最终依仗的,永远是绝对的实力。
而实力,源于精兵与利刃。
整个并州集团的战争机器,开足了马力,进入了全面备战状态。核心只有一个:秣马厉兵,等待风暴。
晋阳城外的匠作营,成为了这个冬天最喧嚣、最灼热的地方。巨大的工棚连绵起伏,数以千计的工匠、学徒、役夫在严寒中挥汗如雨。炉火日夜不熄,将飘落的雪花都映成了赤红色,叮叮当当的锤击声、拉风箱的呼呼声、监工的号令声交织在一起,奏响着一曲冷酷的工业交响。
在萨米尔等匠师的组织下,生产流程被优化到极致。采矿、选料、冶炼、锻打、淬火、打磨、组装……每一道工序都有专人负责,形成了早期流水线的雏形。吕布偶尔会前来巡视,他虽不精通具体技艺,却能凭借超越时代的眼光,提出一些关键性的建议,比如标准化部件尺寸以利于快速更换维修,改进鼓风设备以提高炉温等等。
最主要的产出,仍是武器与铠甲。
经过无数次试验和改进的“灌钢法”生产的钢坯,被锻打成一把把锋锐无匹的环首刀。这种刀采用了更合理的刀身弧度与重心配比,破甲能力和劈砍效率远超汉军制式兵器。每一把刀出厂前,都要经过严格的测试——劈砍裹着熟牛皮的木桩,甚至是对缴获的西凉军铁甲进行斩击。
“主公请看!”一名工匠兴奋地将一把新出炉的环首刀呈上。吕布接过,入手沉甸,刀身闪烁着幽冷的寒光。他随手一挥,身旁一根用来测试的、碗口粗的包铁木桩应声而断,切口平滑如镜。
“好!”吕布赞了一声,“便以此为标准,全力打造!优先装备陷阵营与狼骑!”
铠甲坊内,同样是一片繁忙。鱼鳞甲的甲片被批量冲压成型,经过渗碳处理增加硬度,再由熟练工匠精心编缀。虽然无法做到后世板甲的全面防护,但其对躯干要害的保护已远胜寻常皮甲和札甲。此外,为骑兵量身打造的、保护腿部和手臂的新型皮革与铁片复合甲具也开始小批量生产。
而最大的变化,来自于骑兵装备的迭代。
吕布深知骑兵冲击力的重要性。他凭借模糊的记忆,指导工匠对传统马鞍进行改良。加高了前后的鞍桥,尤其是后鞍桥,并用硬木为骨,包裹熟牛皮,内部填充羊毛等软物,使得骑兵在战马奔驰和冲击时,能获得更好的支撑和稳定性,更容易在马上发力劈砍,甚至做出一些复杂的战术动作。
这些新式马鞍首先装备给了张辽麾下的狼骑。骑兵们初时有些不适应,但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后,立刻感受到了其带来的巨大好处,控马、冲刺、挥砍都更加得心应手。
狼骑的扩编与训练也在同步进行。从并州边军、归附胡人以及河内新募的善骑射者中精选出的健儿,被补充进这支王牌部队。他们骑着并州、河内牧场培育以及从匈奴交易来的良马,配备新式的马鞍、锋利的环首刀、复合弓以及部分新甲,在张辽的亲自督导下,进行着残酷而高效的训练。
训练场上,雪地被马蹄践踏得泥泞不堪。骑兵们练习着密集阵型冲锋、迂回包抄、骑射覆盖、下马步战等各种战术。呵出的白气与战马喷出的鼻息混杂在一起,喊杀声与马蹄声震天动地。训练的伤亡指标被吕布刻意提高,他认为只有最接近实战的训练,才能锻造出真正的铁血之师。
“快!再快!”张辽顶风冒雪,厉声呵斥,“战场之上,慢一步便是死!你们的刀要比敌人的念头更快!”
除了狼骑,高顺的陷阵营、魏续、郝萌、曹性等部的装备也在陆续换装,并进行着同样严酷的冬季操练。陷阵营着重演练在各种地形下的攻坚、防御阵型转换;其他各部则加强行军、野战、协同作战的能力。
吕布本人更是身先士卒,时常深入各营,观看训练,亲自下场与将士们切磋,甚至主持操演。他的勇武与对训练的严苛要求,极大地激励和鞭策着全军。
“主公,新一批三千把环首刀已入库!”
“主公,狼骑新增两千具马鞍已配备完毕!”
“主公,陷阵营新甲已换装五成!”
“主公,各地粮仓已储备至来年夏收后……”
一条条好消息不断汇拢。整个并州和河内,就像是一个巨大的兵营和军工厂,在寒冬中疯狂地汲取着养分,壮大着自身的肌肉与爪牙。
陈杉总理后勤,统筹粮草、物资调配,忙得脚不沾地。李肃则专注于情报工作,来自长安的密报越来越频繁,字里行间透出的紧张感几乎要溢出纸面。
夜幕降临,吕布站在点将台上,望着下方军营中星星点点的灯火以及更远处匠作营永不熄灭的炉火。寒风凛冽,但他心中却燃烧着一团火。
他能感觉到,手中的力量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膨胀。这支军队,装备更精良,训练更有素,士气更高昂。它已经不再是那只依靠主将个人勇武和边地骑兵悍勇的部队,而正在向着一支真正的、具有体系化优势的强军蜕变。
“快了……”他低声自语,目光仿佛穿透了漆黑的夜空,望向西方那团巨大的、正在孕育雷霆的风暴,“董卓……王允……李傕……郭汜……还有袁本初……”
他知道,短暂的蛰伏即将结束。当冬雪消融,春雷炸响之时,便是他手中这柄磨砺已久的方天画戟,再度挥出,搅动天下风云之际。
初平二年的冬天格外寒冷,但并州大地却涌动着一股炽热的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