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处密室之中,垂垂老矣的马拉乔执政官神色肃穆地站着,他面前的奥德罗执政官瘫坐在一张靠背椅上,那曾经象征权势的华丽丝绒长袍如今沾满血污,就像一块破布般裹着他急剧消瘦的身躯。
他那双曾经闪烁着狡黠与傲慢光芒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两个空洞的血窟窿——就在几个小时前,面对龙王全方位的打击和这位执政官极尽疯狂,他们知道奥德罗彻底疯了并且打算拉着所有人陪葬,于是他们联合起来间奥德罗放倒了。
马拉乔示意之下,另外几位虎党贵族的默许牺牲奥德罗,他们看着侍卫用匕首挖出了奥德罗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珠。
随后,奥德罗的舌头也被割去,只剩下血肉模糊只能呜咽的空洞嘴巴,甚至就连双手都被齐腕斩断。没有治疗,只是简单用灼烧止血,避免他因为失血过多而立即死去。
现在的奥德罗看不见、说不了更不能写,彻底成了一个真正的废物--却是他们眼中最为安全的废物,不会泄露任何机密的废物。
这将是他们向龙王帝蒙斯表明他们与过去决裂的的投名状,也是他们用来献给新王的珍贵礼物。
“真的有用吗?他会相信我们吗?我们会不会像老鼠一样被烧死在这地洞里,他会不会当场烧死我们?”
“闭嘴!你这扶不上墙的烂泥!”一位贵族厉声喝道,但他自己惨白的脸色和不断抽搐的眼角出卖了他内心的恐惧。这位以“狡狐”着称的虎党贵族,此刻也只剩下了困兽般的焦躁。
“我们还有机会!只要把奥德罗交出去并把所有罪责都推给他,并表明我们是被胁迫的!相信他会愿意接纳我们的。”
马拉乔说着自欺欺人的话,嘴角勾起一丝苦涩到极致的弧度。说是胁迫可是他会信吗?在座谁没在奥德罗的阴谋中出过力?如今大难临头,却只想把自己摘出去塑造成一朵无辜的白莲花,这就是贵族。
人性的丑陋在他们身上展露无遗,他们比奥德罗空洞的眼窝更加令人作呕。
他马拉乔在一开始的反抗中作壁上观甚至两边下注,在龙王的绝对力量之下又是第一个提出了这个残忍的主意。
他是一名老政客,向来擅长左右逢源。
现在与其坐以待毙,被帝蒙斯的龙焰烤焦,或者被那些已经被煽动起来的暴民撕碎,不如主动献上“赎罪祭品”。
在他们看来,奥德罗是首恶,必定是成为龙王帝蒙斯必杀的对象,现在他们就用奥德罗的残躯赎罪。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赞同,然后在大家在疯狂的互相壮胆或者说互相推诿罪责中付诸实施。至今,奥德罗最后那野兽般的嘶吼和身体的剧烈抽搐还烙印在马拉乔的心中,犹如毒蛇一般冰冷而黏腻,久久难以散去。
“可是……帝蒙斯会信吗?”另一个虎党贵族颤声问,声音里满是不确定。
马拉乔突出一口污浊的空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还有几分镇定:“我们必须相信,因为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外面全是龙王拥趸和那些欢呼的贱民,瓦雷利亚黑墙不再是保护而是囚笼!至于其他家族?哼,他们现在只怕比那些暴民更想拿我们的脑袋去讨好新主子!”
他想起了帝蒙斯在广场上那冰锥般的目光,那穿透人心的语气。那个年轻人,不,应该说那位年轻的龙王,拥有着远超他年龄的冷酷和智慧。
马拉乔内心深处还有个声音:他们骗不过帝蒙斯。
但是现在他们已经别无选择,这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他们赌的就是帝蒙斯现在需要稳定,需要分化瓦解旧势力,而不是一味地屠杀和决裂。赌的是他们这些“识时务”的虎党贵族还有那么一丁点作为棋子的价值。
“准备一下,”马拉乔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
“稍后我们就出去,带上我们的‘礼物’,去祈求龙王的宽恕。”
当他说出“宽恕”两个字时,感到一阵强烈的屈辱和荒谬。
曾几何时,他们自诩为瓦兰提斯真正的主人,掌握着无数人的生死,视帝蒙斯这样的瓦雷利亚后裔为可怜虫。
可如今他们却要像最低贱的奴隶一样,匍匐在对方的脚下祈求活命,曾经的傲慢早已被恐惧碾碎,只剩下求生的本能。
透过密室的石墙,隐约传来外边人群的欢呼和龙吟的余音。那是新秩序的声音,而他们则是旧时代的残渣,正在散发着最后的腐臭味。
当朝阳完全跃出了洛恩河面,将金色的光辉洒满长桥广场,将气氛推上了新的高潮。
帝蒙斯并未离开高台,他还站在那里,深紫色的披风在晨风中微微拂动,紫水晶般眼眸平静地注视着下方。米亚巨大的身躯盘踞在广场一侧,如同蓝色的山峦,冰冷的竖瞳偶尔扫过人群,带来无形的威压。
就在这时,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传来--只见最近低调未曾露面的马拉乔执政官出现,面相龙王帝蒙斯,恭敬异常地匍匐在冰冷的台阶上,额头紧贴着被无数鞋履磨光的石面,金线刺绣的孔雀蓝天鹅绒长袍拖在地上。
他身后还有十几个曾经在瓦兰提斯呼风唤雨的虎党贵族,现在如同被推上祭坛的羔羊,抖得筛糠一般涕泪横流,精心修饰的胡须被泪水鼻涕糊成一团。
“尊贵的龙王大人,瓦雷利亚的晨星,瓦兰提斯的太阳,贝勒里斯家族的主人!年迈的马拉乔带着虎党的罪人、瓦兰提斯内乱的罪魁祸首以及附庸,前来向您请罪。”马拉乔的声音嘶哑而无力,带着一种卑微的乞求以及一种好像随时可能死去的脆弱。
就好像是托孤的老人,前来为无脑的子孙求饶一样,看的在场的市民们充满了同情。
“龙王大人,恳请您睁开您洞悉世间的眼眸,看看我们这些被魔鬼诅咒的可怜人吧!都是他,都是那个从地狱爬出来的魔鬼奥德罗!他用执政官的权力要求我们听命,他用我们一家老小的生死要挟!我们,我们是被迫的,都是被迫的啊!”
马拉乔身后的贵族们爆发出更大声的、排练好的哭嚎与捶打胸膛的闷响,像一群被割了喉的鹅在临死前合唱,甚至还有几个年迈的贵族甚至真的昏厥过去,被侍卫拖死狗般拉到一旁。
侍卫们面无表情地走向台阶中央那个巨大的、覆盖着厚重黑麻布的囚笼。粗粝的铁链被解开,黑布被猛地掀开——
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腐败血腥气混合着排泄物的恶臭,如同无形的重锤砸向广场上每一个人的鼻腔。
这一刻空气瞬间凝固了,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笼子里,一团勉强能看出人形的身影蜷缩在角落。曾经华贵的丝袍被暗红发黑的污血浸透,紧贴在那枯槁的身体上,可以看到他的头发大片脱落,露出青灰色的头皮。
最令人胆寒的是他的脸——那双曾经闪烁着狡诈与野心的眼睛,只剩下两个不断渗出黄脓的血窟窿,嘴巴的位置是一个边缘翻卷并已经溃烂的黑洞,像被蛀空的朽木。
更为引人注意的是那双齐腕而断的手,断口处胡乱缠着浸满脓血的麻布条,甚至还有几只肥硕的绿头苍蝇正贪婪地叮在上面。
“这,这是执政官奥德罗?”人群里有人认出了笼子里那人的身份,不由得倒抽着冷气,声音都变了调。
那个曾让整个瓦兰提斯在阴影中颤抖的名字,此刻却是一堆尚在蠕动的腐肉。
这触目惊心的景象,正是虎党贵族们献给瓦兰提斯新王的“投名状”,是他们向旧主挥下的最彻底最残忍的绝杀一刀,也是旧贵族阶层内部倾轧时展现出最冰冷最赤裸的毒牙。
马拉乔偷偷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好像崇拜地盯着帝蒙斯胸口那象征龙王身份的三色三头龙徽章,实际上却是用他一生从政经验观察着新王脸上每一丝最细微的肌肉抽动,以此判断龙王的心情和他们可能的结果。
他和他身后那群“忏悔者”,感觉到恐惧如同冰水浸透骨髓,但比恐惧更强烈的活下去的念头--他们知道龙王的屠刀已经磨亮,悬在他们脖颈之上,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紧紧抱住眼前这座刚刚升起、根基未稳的靠山。
他们的“坦白”半真半假,牺牲奥德罗这个注定沉没的破船,以极为残忍的方式将奥德罗挖去双眼、拔掉舌头并斩断双手,只是为了更为机密地将曾经那些足以将他们送进地狱的算计死死捂住,让他们能够平稳登上龙王这艘大船。
现在的他们如同在悬崖边缘的冒险者,只要稍微失去平衡就将粉身碎骨。现在,他们唯一赌的就是新王初立需要稳定需要平衡,赌他不会也不敢将整个瓦兰提斯虎党贵族阶层连根拔起。
帝蒙斯端坐在象牙精心雕琢的宝座上,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上那只象征贝勒里斯家主的戒指,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只见他深邃的紫色眼眸平静无波,如同风暴来临前最深沉的沉默,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就在马拉乔乞求的尾音还在空气中颤抖时,帝蒙斯识海深处,一点纯粹如液态黄金的光晕悄然亮起——那是精灵龙的精神与灵魂异能,强行读取奥德罗的记忆:刹那间,汹涌狂暴的意识洪流冲垮了堤坝,强行灌入他的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