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两年时间过去,不仅将战争与叛乱的创伤慢慢冲刷淡化,还让新的秩序落地生根并塑造出了一座不一样的瓦兰提斯。
晨光中的港口桅杆如林,海军统领曼德洛统帅的战舰与往来商船泾渭分明,彰显着力量与繁荣。
临港改建的新城区,密集的脚手架尚未完全拆除,那是来自阿斯塔波的自由民的建筑工艺。但是这并不影响正常通行,甚至在平整开阔的主街道上,能够看到一队身着制式黑甲、胸刻龙徽的城卫军迈着整齐的步伐,与往来市民擦肩而过却秋毫无犯。这是以往绝对不敢想象的事情,不过经过这两年时间的适应,瓦兰提斯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这两年发生的变化太多太多,除了最高执政龙王大人主导的新秩序外,那就必须要说新居民--所有奴隶都被解放并获得了瓦兰提斯公民身份,真正以独立的自由人的身份生活在瓦兰提斯。
这也标志着瓦兰提斯存在了数千年之久的奴隶制被彻底废除,并写入了法典,成为所有人都能看得到的秩序。
经过治安厅与城卫军的共同执行,奴隶制早已成为过去,即便是贵族们心有不甘但也不得不遵守命令,因为过去两年时间里可是有不少贵族因为暗中阻挠废奴令实施或者是阳奉阴违而被举族流放到拓荒军团。
当然,最能体现秩序的当属寻常百姓的日常生活。
比如,曾经在那场内战中被烧掉商铺的老陶匠卡索,如今在新城区新开了一家更加宽敞明亮的铺子--这是瓦兰提斯公民这两年获得的福利之一--在战争遭受损失的市民可以免费获得新城区的商铺。
此刻老卡索正安逸地擦拭着一只精美的陶罐,罐身釉彩下是三首巨龙的徽记图案。现在他的生意也主要转向为新兴的“龙族”供货,制作更加精美的陶器。如今的他生活安稳富足,但他敏锐地察觉到这座城市平静水面下的暗涌--那些有了靠山的龙族后裔,虽然待人有礼、遵纪守法,但眉眼间那种优越感却是藏不住的;还有龙王大人麾下的各方势力也也隐现摩擦。
昨日他还看见一队海军的水手与城卫军下属的巡逻队,为了码头泊位的事争执不下,那剑拔弩张的气氛让人有些心惊。
“老卡索,你听说了没,选民议会里又吵翻天了。”隔壁的鱼贩压低声音说起了八卦。
“马拉乔大人和戈麦斯大人,为了新港区的税赋,差点把桌子掀了。”
卡索叹了口气,继续手上的活计:“上面贵族老爷们的事情,咱们还是少打听少议论,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我只希望现在的安稳生活能够稳定下去。”嘴上虽这样说着,他心里却是明白这瓦兰提斯平静的表面之下始终都在暗流汹涌着,各方势力都有着自己的算计,甚至就连龙王麾下都不是铁板一块。
坐落于长桥广场上选民议会大厅,此刻已然成为风暴的中心。
“我坚决不同意,瓦兰提斯是所有人的瓦兰提斯!新港区大半港口泊位被特权者掌控,长此以往寻常商人只有倒闭一条路。瓦兰提斯还是所有瓦兰提斯人的城市吗?”象党魁首戈麦斯声若洪钟、气势如虹。象党比较早就已经投靠了帝蒙斯,故而即便在帝蒙斯削平贵族特权后,他以及象党依旧保持着硬朗特质,敢于按照原来的风格行事。
不过虎党并没有被彻底清算是他比较失望的事情,故而对于已经半残的虎党,他是不遗余力地打压。
坐在他对面虎党领袖马拉乔,则要不以为意。只见他捻着自己的胡须,慢条斯理地反驳:“戈麦斯大人此言差矣。新港与新城区本来就是最高执政帝蒙斯大人带头出资,龙族商社冒险投资并在海军舰队的保护下兴建起来,投入了获得成果本就是天经地义。倒是某些人,当初极力反对新建港口,如今见都新港繁荣,就想来分上一杯羹,还美其名曰特权者掌控,难道不感觉可笑吗?”
大厅内诸多代表窃窃私语,虎党与象党的千年宿怨,即便是在新的权力格局下,仍旧以斗争的形式延续着。贝亚特时代,虎党以绝对的优势占据三大执政官的所有席位,几乎压得象党喘不过气,结果龙王降临瓦兰提斯之后虎党不愿放权选择作死,直接在龙王帝蒙斯的强势反击之下被打残,使得形势逆转,让本来处于绝对劣势的象党眼神一变占据上风。于是,双方的斗争又在这里延续。
他们的争吵既是双方的宿怨延续,也是面对日渐稳固的新秩序与新贵族的不满,尤其是对那凌驾于一切之上的“龙族”特权的隐隐抗拒。
甚至,这种不满不公的情绪在龙族之外的新旧势力中已经悄然蔓延开来,这场争吵本身只不过是一个缩影。
突然,大门被猛地推开。一名书记官面色凝重地走进来,快步走到戈麦斯身边并低声告知:“凯尔·瓦雷罗斯大人,在前来议会的路上遇刺了。”
这个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当然更大的影响还在后边。
……
另外一边,黑石龙巢最高处的平台上,帝蒙斯负手而立,俯瞰着他的城市。
两年时光,褪去了他脸上最后一丝青涩,雕刻出更为冷峻的轮廓。他身后是匍匐在地的巨龙米亚,靛蓝色的鳞片在晨光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每一次呼吸都带起一阵风。
得益于这两年的优渥环境和瓦雷利亚时代黑石龙巢这样的居所,这家伙又大了两圈,原本八十多米长的体型已经悄然越过了九十米。
“凯尔的伤势如何?”帝蒙斯的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但熟悉他的人能感受到那平静下的寒意。
蒂芙尼的声音响起:“哥哥不必担心。只是刺客用的匕首淬了毒,但好在护卫反应迅捷,及时挡住了此刻,凯尔只是手臂被划伤,已经让医师使用了解毒剂,已经没事了。”
蒂芙尼经过两年的培养和训练,已经成为帝蒙斯的情报助理。至于帝芙琳,则是负责行政事务。
帝蒙斯缓缓抚过米亚温热的鳞片,眼睛看向了远处的港口。
两年的呕心沥血,他构建了一个看似稳固的统治框架:他以血咒与灵魂契约双重束缚的军官与军事贵族团体,比如曼德洛、迪亚斯以及无垢者指挥官等都通过这种方式约束着,确保了军事力量的绝对受控;以龙族为统治基石,集中具有瓦雷利亚血统的龙族作为自己的统治核心和主体民族并富裕赋予他们荣耀与责任,让凯尔为代表的瓦雷利亚龙王家族核心成员组建龙族议会;同时让虎党和象党以及奴隶变成自由民组成的自由公会,联合组成代表市民的公民大会。
龙族议会和公民大会共同监督被改造后的行政体系,维持城邦日常运转与势力平衡。
然而,凯尔遇刺这件事打破了他瓦兰提斯聘问发展的表象,也表明这一套体系并非那么奏效,有些东西是武力与契约难以约束的。
“白鳞,你怎么看这件事?”他询问起身边的白鳞起来,这位无垢者指挥官是戴加利安家那三位指挥官中最为全能也是最为优秀的指挥官,当然也是被他以最严酷血咒束缚的无垢者统帅。
现在已经成为他最锋利的剑,同时也是最可靠的盾。
成为除了两个妹妹之外,为数不多能够登上黑石龙巢的“外人”。
“主人,我认为更像是内部斗争。因为刺杀时机和地点拿捏极为精准,外人很难做到。”红鳞的回答简洁至极,同样理由也很充分。
帝蒙斯微微颔首,表示认同这个理由。
这也正是他最不愿看到但又在意料之中的事。
因为绝对的忠诚仅限于被他直接控制的少数核心,但是中下层以及更广大的统治阶层,他们的心思依旧在利益的旋涡中打转,依旧难以逃脱权力的腐蚀。
即便是他下了大力气打造的龙族也不例外,甚至反而可能更加跋扈。
“传令,召开内阁会议。”他吩咐完下去之后就开始思考其他问题,唯有深紫色披风随风中卷动,彰显着风暴即将到来。
“看来是时候打一下那些不安分的家伙了!”他轻声低语。
……
此时海军司令部内,曼德洛眉头紧锁,一双眼睛紧紧盯着海图上几处特别标注出来的区域,那是最近发现的三女儿同盟舰队的活动区域。
“将军,城卫军统领那边传来协助令,要求增派快速舰队协防西部新拓展的哨站。”副官将城卫军的要求如实禀报。
“告诉他,老子的船还不够用!三女儿的杂种们像闻到腥味的鲨鱼,没有舰队抵抗那帮婊子养的杂种,他的哨站修得再好也是放屁!”
副官应声退下,前去对接城卫军的军官。
另一名心腹上前低语:“将军,城里刚才传来消息,凯尔·瓦雷罗斯遇刺。”
曼德洛浓眉一挑,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光芒,随即就陷入了沉思。
作为最早投靠帝蒙斯的海盗王,他凭借战功和绝对可靠坐上了海军统帅的宝座。他深知自己的地位来源,也对能够控制自己生死的帝蒙斯心存敬畏并始终老老实实执行命令。因为只要帝蒙斯不死他就不会被放弃被取代,他们是绝对的利益共同体。
至于他与城卫军统领灰鳞的竞争,既是正常的竞争也是帝蒙斯默许甚至鼓励的行为,旨在以有限的竞争保持军队的活力,但他们都很清楚这种竞争的底线在哪里——绝不能损害自家的根本利益,更不能危及帝蒙斯本人的权威。
这个底线不仅是由血咒和契约牢牢锁死,也是帝蒙斯对他们绝对放心的缘由。
“看来是有人想要搅浑水啊!”曼德洛摩挲着下巴上的胡茬,心中暗暗冷笑。
“备船前往龙巢大厅。这场戏,老子得陪我家龙王大人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