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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府城的官场因赌坊突袭事件暗流汹涌,盐运使司与知府衙门之间的关系降至冰点。刘通判虽未抓到“墨羽”的确凿证据,但孙不恕夜访赌坊的线索已如一根毒刺,深深扎入曾培年的势力范围,让其又惊又怒,颜面扫地。

都察院御史即将南下的消息,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让曾培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他深知,一旦御史抵达,凭借王守哲在朝中的运作和林砚在白驹场积累的民望与实证,他这些年经营的一切很可能土崩瓦解。

困兽犹斗,图穷匕见。

“不能再等了!”签押房内,曾培年面目狰狞,对惶惶不安的孙不恕低吼道,“林砚必须死!白驹场必须乱!只有在御史到来之前,让林砚身败名裂,让白驹场陷入无法收拾的乱局,我们才能有一线生机!”

“大人……那‘墨羽’接连失手,恐怕……”孙不恕声音发颤。

“指望不上那群废物了!”曾培年猛地一挥手,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他们拿钱办事,却屡次坏事!本官自有办法!”

他凑近孙不恕,声音压得极低,几不可闻:“你去找‘水鬼’他们……不是要窃取,是要放火!烧!把白驹场的仓廒、账房,给本官烧个一干二净!趁乱,让他们把这个……”他从袖中摸出一个小巧的、刻有奇异纹路的令牌,塞到孙不恕手中,“……塞到林砚的书房或者卧房里去。”

孙不恕接过令牌,触手冰凉,那纹路诡异,一看便知不是凡物,他心惊胆战地问:“大人,这是……?”

“前朝‘靖夜司’的余孽信物。”曾培年嘴角勾起一抹阴毒的冷笑,“林砚不是被传是前朝余孽吗?本官就给他坐实了!仓廒被焚,账目尽毁,再加上这通敌的铁证!我看他如何向朝廷,向都察院交代!届时,他就是畏罪自杀,或是被愤怒的‘灶户’打死,也都是顺理成章!”

孙不恕倒吸一口凉气,被主官这釜底抽薪、栽赃嫁祸的毒计骇得头皮发麻。此计若成,林砚确实万劫不复,但风险也极大。

“可是……白驹场如今守卫森严,尤其是仓廒和账房,机关重重,纵火谈何容易?而且那林砚狡诈……”

“守卫森严?”曾培年嗤笑一声,“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水鬼’那些人,最擅长的是什么?不是在陆上,是在水里!白驹场盐田毗邻河道,引水渠四通八达……他们可以从水下潜入场内,避开所有明哨暗卡。趁夜动手,火起之后,趁乱潜入场署栽赃!此事若成,许他们以往罪责一笔勾销,另加黄金千两!”

孙不恕知道这是最后的疯狂,已无退路,只得咬牙应下:“是!卑职……卑职这就去办!”

白驹场这边,林砚并未因暂时的优势而放松警惕。他深知曾培年狗急跳墙的可能性极大,尤其是都察院御史将至未至的这个空窗期,最为危险。

他再次加强了场署的戒备,尤其是临水区域的巡逻。沈舟根据林砚的提醒,特意在几条关键引水渠的入口和水下可能登陆的地点,布置了水下绊索和连接着铃铛的浮漂网。

同时,林砚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下令将最重要的原始账册和《条陈》底稿,秘密转移至李振河等几位最核心、最可靠的灶户家中分散保管。场署账房内,只留下经过精心处理、看似重要实则无关核心的副本账册,以及一些日常文书。这是一招险棋,也是一招妙棋,既保护了核心证据,也为可能到来的袭击准备了“舞台”。

夜色再次笼罩白驹场,月隐星稀,是个适合暗中行动的好天气。

子时刚过,场署外围的河道中,几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口中衔着芦苇杆,悄无声息地从水中潜出,正是曾培年倚重的、擅长水性的亡命之徒——“水鬼”等人。他们动作娴熟地避开岸上的灯火,利用阴影掩护,迅速向仓廒和账房方向摸去。

然而,他们刚靠近一条主要的引水渠,最前面一人便感觉脚踝被水下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叮铃铃——!”一阵急促而清脆的铃铛声在寂静的夜空中骤然响起!

“不好!有埋伏!”“水鬼”头目心中一惊,低喝道。

几乎在铃声响起的瞬间,场署内灯火大作,赵铁鹰的怒喝声传来:“何方贼子,胆敢夜闯场署!护卫,拿下!”

埋伏在暗处的护卫瞬间杀出,弩箭破空,直射向那几道刚从水里爬出来的黑影。

“水鬼”们虽惊不乱,显然也是惯犯,立刻挥舞兵器格挡,同时有人迅速取出火折子和引火之物,不顾一切地冲向最近的仓廒,意图执行纵火任务。

“轰!”一团火焰在仓廒一角燃起,但火势并未如他们预期般迅速蔓延——仓廒外墙和屋顶,早已被沈舟派人暗中泼洒了阻燃的石灰水混合物。

与此同时,场署后院,林砚的书房外。

另一道矫健的黑影,趁着前院混乱,悄然翻墙而入,直扑书房窗口。此人显然是专门负责栽赃的。

他熟练地用匕首撬开窗栓,闪身而入,迅速环视,借着窗外微光,找准书案的位置,便要将那枚前朝令牌塞入抽屉或书籍之中。

就在他手指即将触碰到抽屉的刹那——

“嗤!”

一声轻响,书房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瓦罐突然破裂,一股浓烈刺鼻、色彩艳丽的红色烟雾喷涌而出,瞬间弥漫整个书房,将那黑影笼罩其中!

黑影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搞得措手不及,吸入少许烟雾,顿时呛得剧烈咳嗽,眼泪直流,视线一片模糊。他心知不妙,顾不得栽赃,慌忙将令牌往书案上一扔,转身就想从窗口逃离。

然而,已经迟了。

“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一个平静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林砚手持一盏气死风灯,在赵铁鹰和数名护卫的簇拥下,出现在书房门口,正好堵住了他的去路。灯光下,那黑影浑身沾染着无法迅速清除的鲜艳红色粉末,狼狈不堪,无所遁形。

前院的战斗也已接近尾声。“水鬼”们纵火不成,反而陷入护卫的重围,在赵铁鹰安排的高手围攻下,死的死,伤的伤,尽数被擒。

林砚目光扫过书房内弥漫的红色烟雾,以及书案上那枚显眼的令牌,最后落在那个如同被染坊染过、僵立当场的栽赃者身上,眼神冰冷如刀。

“人赃并获。”他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清晰地传开,“曾培年,这次,我看你还有何话说!”

夜风吹过,带着淡淡的硝烟和红色染料的气息。这一场精心策划的困兽之斗,以彻底的失败告终。而林砚,不仅再次粉碎了敌人的阴谋,更抓住了足以扭转乾坤的铁证与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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