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血腥味中,混杂着一丝独属于凌寒的、令人安心的气息,强势地冲入丁浅的鼻腔。
她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她僵硬地、不自觉地抽动鼻翼,每一次呼吸都变得贪婪而急促,拼命攫取着那熟悉的味道。
不知过了多久,那绷得像石头一样的脊背,终于一点点、极其缓慢地软化下来。
“凌…寒……”
一个极其微弱、带着剧烈颤抖的气音,从她喉间最深处被艰难地挤了出来。
仅仅是这两个字,却让凌寒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
他轻声回应:“嗯,我在。”
“凌寒!”
她又叫了一声,这一次带着更多清醒的确认。
“浅浅,我在。”
他耐心地、一遍遍应着。
她眨了眨眼,眼底那骇人的猩红如同潮水般慢慢褪去,露出了一丝清明。
这时,她才惊觉自己正被凌寒紧紧搂在怀中。
我这是......
她慌忙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动作间指尖却触碰到一片湿黏滚烫的液体。
她低头,看到了他腹部那一片仍在不断扩大的、刺目的暗红,以及自己满手的鲜血。
整个人瞬间僵住了,瞳孔因巨大的惊骇而紧缩。
看到她终于彻底恢复清醒,凌寒心中那根紧绷的弦骤然松弛。
巨大的欣慰感和失血带来的强烈眩晕同时凶猛袭来。
他一直强撑着的意志力终于到达了极限。
他高大的身躯控制不住地晃了晃,抱着她的手臂彻底松开,整个人重重地向后倒去,后背砸在病床上。
鲜血已经将他腹部的病号服完全浸透。
他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泛着青白,呼吸变得极其微弱而急促,却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挣扎着想要看向她的方向。
“凌寒!”丁浅惊呼一声,心脏骤然缩紧,几乎是扑过去用双手死死摁住他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
温热的、黏腻的液体迅速染红了她的手掌,那温度烫得她指尖都在发抖。
然而,在那张苍白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极浅、却无比清晰的的笑意。
那笑意里带着如释重负的疲惫,和一种藏也藏不住的温柔。
“没事就好……”他气若游丝地说道,抬起颤抖的指尖,似乎想最后碰碰她的脸。
却还没触碰到她的脸,手便软软地垂落下去,闭上了眼睛。
她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和毫无血色的唇,眼泪毫无预兆地大颗砸落,混着血迹,溅在他冰冷苍白的脸颊上。
“医生!医生!”
她猛地抬头,朝着空荡的门口声嘶力竭地大喊:
“快来人啊!救救他!”
一旁的陈默早已疯了似的扑到墙边,狠狠的摁在紧急呼叫铃上,对着对讲机嘶吼:
“医生!快来!2302病房!病人大出血!快!快啊!”
不过片刻,走廊传来急促纷乱的脚步声。
李伯伯面色凝重,领着一群护士匆匆赶来,迅速推着担架床和各种急救仪器冲进病房。
丁浅被一名护士拉开时,手指还下意识地死死攥着凌寒的手,直到他冰凉的手最终从她的指尖滑走。
她僵直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眼前的混乱。
看着凌寒被迅速而平稳地转移至移动病床。
看着他胸口那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起伏。
看着各种管线迅速连接到他身上。
看着陈默惨白着脸,紧跟着移动病床跑了出去。
李伯伯在经过她身边时,拍了拍她的肩膀,便步履匆忙地追着急救队伍离开了。
她的目光死死地、一动不动地落在脚下地板上那摊刺目的血迹上。
而另一边,陈默跟着病床一路冲到急救室门口。
看着那扇门猛地关上,顶灯“啪”地一声亮起刺目的红光。
才像是终于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缓缓滑坐下去。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腔剧烈起伏,视线慌乱无措地扫过空荡的走廊——
丁浅没有跟来。
“该死。”
他低骂一声,想起她刚才失控的样子,心脏猛地一沉。
他咬咬牙,撑起发软的腿,又急急往病房赶。
“祖宗,你们俩真是我的祖宗……”
陈默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丁浅的声音,又急又狠。
“你出来啊!”
他刚想应声走进去,她却又接着喊道:
“不出来是吧?”
“行,你不是怕死吗?”
她的声音发颤,像是在跟空气里的谁对峙,“不出来我就杀了你!”
“你敢伤他,死不足惜!”
“去死吧——!”
最后三个字几乎是吼出来的,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陈默瞬间反应过来不对劲,他眼睁睁看见丁浅右手举起一把瑞士军刀,毫不犹豫地朝着自己的心脏狠狠插去!
“丁浅!”
陈默疯了一样扑过去,在刀锋没入皮肉的瞬间,死死攥住了她的手腕。
刀还是插进了胸口,不深,却足够刺眼。
他猛地往回一拉,刀刃在皮肉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滚烫的血瞬间飞溅出来,溅在他的脸上、衬衫上。
“你疯了?!”
陈默怒吼着,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刀,狠狠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刀虽然没插太深,可那道横向的伤口很长。
血滚滚地冒出来,迅速浸透了她的衬衫,在胸前晕开一大片刺目的红。
“你们一个两个都他妈疯了是不是?!”
陈默看着她胸口不断涌出的血,又想起急救室里生死未卜的凌寒,眼眶瞬间红了,又气又急,声音都在发颤。
“凌寒为了你差点丢了半条命,你就这么作贱自己?!”
丁浅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嘴角甚至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喃喃自语:
“这样,他就安全了。”
“安全个屁!”
陈默急得想扇她一巴掌,手扬到半空却又硬生生停住。
最终只是掏出手帕,死死摁在她的伤口上。
“按住!给我按住!”
他的力气太大,摁得丁浅疼得闷哼一声。
她望着陈默,说:
“我以为你恨我。”
“我是恨你。我恨你的不告而别.....”
陈默咬着牙,手上摁着伤口的力道却不自觉松了些。
“算了,先不说这些,赶紧处理伤口。你们一个两个的,非要把人逼疯才算完?”
她却还笑,笑得漫不经心,仿佛胸口那道淌血的伤口与自己无关:
“陈默,你阻止不了我。”
“她必须死。”
陈默气得牙齿咬得嘎嘎作响,额角青筋直跳:
“是,我是阻止不了你。那你去死吧!正好,那个傻子指定要跟着你陪葬。”
丁浅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瞳孔猛地收缩。
那点玉石俱焚的狠劲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她软下身子,靠在墙上,声音里终于透出真实的痛意。
“帮我叫医生,真他妈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