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率先走向他们那辆车尾凹陷的跑车,拉开车门坐进了驾驶座。
凌寒看着她的背影,心情复杂地松了口气,也快步跟上。
两人重新坐进车里,丁浅面无表情地启动引擎,跑车发出一声低吼,载着他们,迅速驶离,将惊魂未定的打手和深谷下的残骸甩在身后。
凌寒看着丁浅紧绷的侧脸线条和那双依旧残留着冰冷戾气的眼睛。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来安抚她,或者至少了解她接下来的打算——
然而,下一秒发生的事,完全超出了凌寒的预料。
只见丁浅举起拳头,狠狠地、带着十足心疼和愤怒地捶在了柔软的真皮方向盘上!
“嘟——!!!!”
喇叭被砸响,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长鸣,在山间夜色中显得格外突兀。
紧接着,她竟然抱着方向盘,发出了一声夸张又带着哭腔的哀嚎,声音那叫一个情真意切、痛心疾首:
“小粉啊——!我可怜的小粉!是妈妈没用!妈妈对不起你啊——!刚把你接回来就让你破了相了!呜呜呜……”
凌寒:“…………”
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副驾驶座上,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刚才那个在悬崖边眼神冰冷、谈笑间逼人毁车弃崖的“曼姐”,和眼前这个抱着方向盘哭天抢地、自称“妈妈”的女人,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他看着丁浅那副戏精上身的模样,满腔的担忧和凝重,瞬间被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哭笑不得的情绪所取代。
凌寒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用一种哄孩子的语气说道:
“好了好了,别嚎了。明天就送你去最好的店,全车给你重新喷一遍漆,里里外外保养一遍,保证比新的还亮,行不行?”
丁浅的“哭声”戛然而止,她转过头,眼角干干净净,哪有半点眼泪,只是撇着嘴,委委屈屈地看着他:
“真的?要原厂色!一点色差都不能有!”
“真的,我保证。”
凌寒郑重地点点头,心里却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这还差不多。”
丁浅这才满意地重新坐直身体,握好方向盘,仿佛刚才那个痛失爱车的“慈母”只是凌寒的幻觉。
她脚下一给油,跑车再次加速,汇入夜色之中。
凌寒凝视着她被风吹乱的侧影,唇角泛起无奈的笑意。
非要把跑车当飞机开?
丁浅单手打方向盘转过弯道:
怎么?凌总怕了?
怕你玩脱了。他伸手将她鬓边碎发别到耳后,这疯劲儿...
她突然猛踩刹车,跑车在弯道划出半弧停在观景台。
总比哭丧着脸强。
凌寒解开安全带倾身,指腹擦过她眼下他,突然掐住她腮帮:
也是,我倒宁愿看你作天作地。也别再把什么事都闷在心里。
车漆可以补,人,不能再出任何问题了。
贺沉这笔账,他会陪她一起算,但绝不能再让她独自面对。
她拍开他的手,灵巧地钻出车门:
下车,请你看星星。
两人倚在观景台栏杆前,银河如碎钻般倾泻而下。
丁浅轻轻咂舌:总觉得差点味道。
凌寒从身后环住她的腰,下巴轻抵她发顶:缺了草丛里的响尾蛇?
还真是。她轻笑。
他收拢手臂,声音沉静:以后你看的星空,只会布满星辰,再不会有毒蛇惊扰。
她向后靠进他怀里。
当他的吻落在她颈间时,银河在视线里微微晃动。
一吻终了,丁浅望着星空轻声问:今晚吓到你了?
有点。他掌心贴在她腰间,如果我不在,他们...
会死。她侧头看他,怎么,凌总怕了?
他收拢手指,怕我动作不够快,来不及把你从警局捞出来。
她怔住时,他已然将她转向自己。
星光落在他深邃的眉眼间:记好了——从今往后,你杀人我递刀,你放火我浇油。
她愣愣地仰头看他,整个人被他投下的阴影完全笼罩,一时忘了反应。
“傻了?”他喉间逸出一声低沉的轻笑,带着毫不掩饰的玩味。
丁浅被这声笑惊醒,强自镇定地警告他:
“凌寒,你记住了,你是一个正经的生意人,别喊打喊杀的。”
他闻言,勾唇俯身,一个吻如羽毛般落在她轻颤的眼睫上。
“我不是。”
他贴着她耳畔斩钉截铁地宣告,温热的气息烫得她微微一抖。
他话音未落,她便感到他揽在腰侧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
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嗓音里浸透了戏谑:
“再说了,我正不正经的,丁大小姐……不清楚吗?”
丁浅看着他眼底那抹混不吝的笑意,她闭了闭眼睛,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只吐出一个字:
“行。”
随即干脆地转过身,背对着他,望向星空。
凌寒盯着她清冷的背影,声音放软了些:
“生气了?”
夜风送来她听不出情绪的回答:“傻子,我没那么小气。”
静默了一会,凌寒说:
“我有个问题,想请丁大小姐解惑。”
“嗯?凌少爷请讲。”
她放松地靠在他怀里,应得懒洋洋的。
“今晚跟踪我们的那几个人,见了你像老鼠见了猫,连话都说不利索。贺沉派他们来,图什么?”
他顿了顿,补充道,“总不能是专程来给我们添点堵,助助兴吧?”
丁浅在他怀里转过身,仰头看他,眼睛在夜色里亮晶晶的:
“那你先猜猜,他们为什么非要开两辆车来?”
凌寒眉峰微挑,只思索了一瞬,便精准地抓住了关键:
“是想制造车祸?”
“答对啦!凌总果然聪明,一点就通。”
她笑着,伸手替他理了理衬衫领口,语气轻松的说:
“在这段盘山公路上,一场意外车祸,是成本最低、也最不容易追查的‘解决办法’。目的,就是把我们连同车子一起撞下山崖。”
凌寒收紧手臂,将她更深地拥在怀里。
他轻轻“呵”了一声:
“的确。办法虽然老旧,但足够好用。”
丁浅闻言,轻笑一声,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要不是你在这儿,这会儿,那几个人估计都在奈何桥上排队等着喝孟婆汤呢。”
凌寒听了,稍稍松了松怀抱,低头不赞同地看着她:
“刚才谁让我别喊打喊杀的?轮到你自己,就变成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胡说些什么呢?”
丁浅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靠回他怀里,语气理直气壮,“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凌寒低笑,手臂重新收紧,将下巴抵在她发顶:
“你最好是。”
他顿了顿,终究还是问出了口,“浅浅,今天他们突然出现,是不是和你早上接的那个电话有关?”
“我以为你不会问。”
“我也以为我能忍住。”
凌寒叹了口气,嗓音低沉下来:
“但现在不是出现意外了么?你就告诉我吧,嗯?”
“行啦,别撒娇。”
丁浅伸手戳了戳他的胸口:
“这么个大男人。早上是我的眼线打来的,告诉我阿桑已经被贺沉推出去顶罪了,报道最迟明天就会见报。”
凌寒眸光一凝,瞬间明了:
“怪不得他们今晚就沉不住气,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