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还在流。
一滴,两滴,沿着甲板的缝隙往下渗,像有意识似的往船底拐角处爬。我盯着那道细线看了半晌,蹲下身,指尖蹭了点残留的紫红,抹进木纹裂缝。
血珠瞬间消失了。
紧接着,掌心那本《天命漏洞手册》突然烫了一下,一页纸自己翻开来,浮现出几个字:“渊气逆流,空间折叠未登记。”
我冷笑一声,“原来你连这都记上了?”
扇骨在船板上轻敲三下,刻着的一行小字忽然亮了:“检测到非法空间折叠(0\/1)。”
得,这破船又藏私货。
我站起身,走到刚才血迹汇聚的位置,折扇尖挑开一块松动的青铜板。底下不是船骨,而是一层布满扭曲纹路的石面,像是某种封印被嵌进了船体结构里。
寒星还趴在那里,离星盘投影只剩几步远。她右手撑地,左腿软塌塌拖着,指甲缝里全是木屑和血。
“你还打算爬到什么时候?”我问。
她没抬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铁,“它……一直在响。”
“谁?”
“星盘。”她喘了口气,“不是弹幕那种响,是……心跳。”
我眯眼看了看悬浮在空中的星盘本体,纹路确实比平时跳得急,像是被什么牵着走。
她忽然抬起右手,把那块染血的碎片举起来,“我要去。”
“你那条腿现在碰地就抽,能走五步算你祖上有德。”
“可密道是你发现的!”她猛地抬头,眼尾那颗朱砂痣红得发烫,“你要下去,为什么不带上我?”
“因为你是个行走的系统bug。”我收起扇子,插进腰带,“上次乱动星盘,差点让它自爆;这次要是再触发什么隐藏协议,我不介意把你焊死在船舱底当镇船石。”
她说不出话了,只是攥紧了那块碎片,指节泛白。
我转身要走,脚刚抬,听见她低声说:“我知道你想查什么——为什么我的血能让星盘反应。你想知道我到底是不是渊主的‘钥匙’。”
风停了一瞬。
我没回头。
“所以你更不该跟来。”我说,“万一真是,我好歹还能亲手杀了你,省得被他拿去开门。”
她笑了下,嘴角咧开一道血口,“那你现在就动手啊。”
我没理她,抬手一挥,锁链从星盘里射出,缠上她手腕,轻轻一带,把她整个人拽到我身后。
“走不动就别逞强。”我把锁链另一头绕在自己手腕上,“拖着你,当绳子用。”
她愣住,想挣扎,但我已经迈步走向那块石门。
青铜板彻底滑开后,露出向下的石阶,每一级都刻着妖纹,越往下,气息越沉。空气变得潮湿,带着一股陈年香灰混着铁锈的味道——不对,不是铁锈,是旧血干透后的腥。
我们一步步往下。
她的左腿根本使不上力,全靠右臂和我的锁链撑着。每踩一级,她都咬牙闷哼一声,冷汗顺着下巴滴在台阶上。
“疼就说。”我说。
“不用你管。”她咬着牙。
“我不是关心你。”我扯了扯锁链,“我是怕你晕过去,还得背你上来,多丢人。”
她没再说话,但脚步稳了些。
石阶尽头是一扇巨门,表面蚀刻着残缺的星图,中央有个凹槽,形状和星盘碎片一模一样。
我伸手去拿她握着的那块。
她却往后缩了缩,“让我来。”
“你确定?”
“不然呢?”她看着我,“你是怕我打开什么不该开的东西?还是怕……我才是那个该被关起来的?”
我没拦她。
她颤着手,把碎片按进凹槽。
血顺着她的指尖流进星图纹路,一路蔓延,像是点燃了沉睡的引信。整幅星图骤然亮起,线条连接成网,标出一条蜿蜒路径,直通三层深渊底部。
门缓缓开启,黑雾涌出。
就在这一刻,通道深处传来一阵笑声。
不是渊主的虚影,也不是毒巢母虫那种甜腻嗓音,而是无数个声音叠在一起,像是有人在耳边低语,又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回响:
“你养的狗,正在替你推开十八渊的大门……”
我一把将寒星拉到身后,折扇展开,袖中溢出一层黑雾,在身前凝成屏障。
下一秒,门后冲出数十具傀儡。
它们由食人花根茎缠绕骸骨拼接而成,关节处长着肉刺,双目赤红,嘴里还叼着碎布条——那是之前闯入渊域的修士衣袍。
第一波扑来的三个刚靠近,就被毒雾腐蚀,肢体冒烟脱落,但后面的立刻踩着同伴残骸继续冲。
我扇子横扫,黑雾炸开一圈波纹,震倒五六具,可数量太多,根本清不完。
寒星背靠石壁,喘得厉害。她突然抬手,按住锁骨下方,那里血契纹路开始发烫,竟带动嵌在门上的星盘碎片微微震动。
“别乱来。”我警告。
她没听,反而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碎片上。
血光一闪,碎片脱离石门,短暂悬浮空中,随即释放出一道震荡波,将冲在最前的七八具傀儡掀翻在地。
我抓住机会,拽她往门内退。
反手一推,石门轰然闭合,外面撞击声立刻响起,砰砰作响,像是无数拳头砸在墙上。
我们站在密道深处,喘息未定。
黑雾在我周身缭绕未散,寒星靠墙坐着,左手还抓着那块碎片,右手撑地,指缝里全是血。
“你还挺能扛。”我说。
“你要真嫌我累赘,”她抬头看我,嘴角带血地笑,“刚才就该把我扔在外面。”
我没接话,低头看《天命漏洞手册》。
书页自动翻开,新浮现一行字:
**“同一枚钥匙,不能开两扇门,除非门后本是一间屋。”**
我盯着那句话,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密道通往十八渊第三层——正是毒巢母虫的地盘。
而刚才那些傀儡……嘴里的碎布,分明是最近失踪的玄门弟子服饰。
也就是说,毒巢母虫早就被人控制了。
不是渊主出手,就是背后另有其人。
我抬头看向密道前方。
黑雾翻滚,隐约能看到两侧石壁上钉着几具干尸,姿势扭曲,像是临死前拼命想往外爬。
寒星也看到了,呼吸一滞。
“我们……是不是来晚了?”她问。
我没回答。
因为就在这时,我闻到了一股味儿。
不是腐烂,也不是血腥。
是香。
一种甜得发腻的香气,像是桂花酿混着蜜糖,却又藏着一丝苦涩。
我猛地想起什么。
毒巢母虫最喜欢用这种香味麻痹猎物。
可她不是已经被我废了吗?
除非……
有人把她炼成了傀儡母体。
我正要提醒寒星别吸气,她忽然伸手抓住我胳膊。
“楚昭。”她声音发紧,“你看地上。”
我低头。
密道地面铺着灰白色碎石,本不起眼,可其中几粒正微微震动,像是被什么吸引。
再一看,那些石头上刻着极小的字。
“孝”。
“忠”。
“仁”。
我瞳孔一缩。
这是毒巢母虫的蛊碑残片。
它们本该随着母虫神魂崩解而失效,但现在……居然在动。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寒星的血还在滴,一滴落在最近的那块“孝”字石上。
石头猛地一颤,表面裂开细缝,钻出一根细如发丝的藤蔓,闪电般缠上她脚踝。
她惊叫一声,想甩开,可那藤已经扎进皮肤。
我抬脚踩碎石头,藤蔓断裂,断口流出黑色汁液。
可四周更多碎石开始震动。
密道两侧的墙壁也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寒星抱着伤腿往后缩,“这些不是普通的蛊子……它们在等血契者。”
我挡在她前面,折扇横握,黑雾再次溢出。
“那你最好祈祷,”我说,“它们认的是钥匙,不是祭品。”
前方黑雾忽然分开。
一个身影缓缓走出。
穿着华贵宫装,面覆轻纱,手里拎着鎏金烟壶。
毒巢母虫。
但她的眼睛是空的,像两颗蒙尘的琉璃珠,身体僵硬,步伐机械。
她张嘴,发出的却是另一个声音:
“欢迎回家,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