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星把那块传讯玉符攥得死紧,指节都泛了白。她蹲在断崖边的乱石堆里,耳边还回荡着楚昭最后那句“你以为我刚才那么大动静,只是为了吓唬他们?”
她当时没懂。现在懂了。
他不是吓唬谁,是在钓鱼。
正派那帮人果然没散,反倒趁着夜色悄悄聚拢,像是闻到腥味的秃鹫。她刚摸到山谷边缘,就听见草丛里传来压低的交谈声——“血契者肯定还会来”“残页的气息就在附近”“这次别让她跑了”。
她屏住呼吸,贴着岩壁挪身,可还没走几步,地面忽然亮起一圈符纹,青光炸开,震得她膝盖一软。
二十道身影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全是正派弟子,手持长剑、符印、锁链,阵型严密,显然早有准备。领头那人摘下斗篷,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是之前在诛邪大阵里负责调度的执法使,据说还是掌门亲信。
“寒星。”他冷笑,“你主子敢破阵,就不怕我们拿你开刀?”
寒星没答话,手已按在腰间的星盘上。她知道不能硬拼,灵力还没完全恢复,刚才那一记规则震荡余波还在经脉里窜。但她更清楚,这时候退,等于把玄冥阁的位置暴露给这群疯狗。
她猛地抽出星盘,指尖一抹血痕划过盘面。青铜纹路瞬间活化,咔咔几声变形为一杆长戟,尾端砸地,激起一圈尘浪。
“想抓我?”她咧嘴一笑,“你们配吗?”
话音未落,她已冲出第一步。
戟锋横扫,逼退左侧两人,右脚蹬地跃起,借力翻身踢向右侧持符弟子。那人反应不慢,抬手甩出三张镇魂符,可寒星早料到这一招——她在玄冥阁练了上千遍,楚昭总说:“你这招太正,敌人看得太明白。”
于是这次,她没收势。
第九式本该收于胸前,她却故意让戟尾拖地,划出一道歪斜弧线。那弟子愣了一瞬——这不合规矩。
就是这一瞬,寒星拧腰突进,戟柄撞上对方胸口,直接把他砸飞出去,撞翻身后两人。
“有点意思。”执法使眯眼,“学乖了?”
“不止。”寒星喘了口气,额角渗出汗珠,“我还学会了——怎么让你们自己打自己。”
她再次挥戟,这次目标却是地面符阵的节点。楚昭教过她,有些阵法看着牢靠,实则依赖灵力流向的惯性,只要逆写一丝轨迹,就能让能量反冲。
她记得清清楚楚:“第九式不必收势,断则为破。”
戟尖点地,划出一道违背常理的折线。
刹那间,符阵嗡鸣,原本稳定的青光突然扭曲,像被什么卡住的齿轮。紧接着,两名弟子脚下的阵纹爆裂,反噬之力顺着经络倒灌,他们惨叫一声,抱着手臂跪倒在地。
“她在破坏阵眼!”有人怒吼。
“围上去!别给她机会!”
七八道攻击同时袭来,剑气、符火、锁链交织成网。寒星咬牙翻滚,躲过三道,却被一道符刃擦中左臂,皮肉翻开,血立刻涌了出来。
她闷哼一声,踉跄后退,背靠岩壁。
星盘反震让她胸口气血翻腾,差点吐出来。更糟的是,锁骨下的契约纹路开始发烫,像是有熔化的金水在里面流淌。每一次心跳,都带来一阵钻心的灼痛。
“找到了。”执法使逼近一步,手里多了一枚漆黑玉简,“这就是你们藏的残页?上面写着‘楚昭杀劫在正道’……可为什么,它会主动指向你?”
寒星瞳孔一缩。
那不是残页。那是诱饵。
他们根本不在乎残页真假,他们要的是她——血契者。抓住她,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楚昭,甚至通过契约反向侵蚀玄冥阁。
“你们……真是够不要脸的。”她抹了把嘴角,笑出声,“堂堂正派,干这种绑票勾当?”
“为了三界清明,手段不重要。”执法使冷声道,“拿下她,活的!”
众人再度压上。
寒星握紧长戟,却发现手臂抖得厉害。血流太多,视线也开始模糊。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
就在剑锋即将触及咽喉的刹那——
半空中,一道虚影缓缓浮现。
银纹玄衣,青铜簪束发,左眼覆着琉璃镜,手中折扇轻摇。
楚昭的规则残影。
他没落地,只是悬浮在那里,像一段被强行插入现实的影像。
“蠢货。”他开口,声音冷得像冰渣子,“用我教你的。”
寒星一怔。
“你还记得第一课吗?”残影淡淡道,“规则不是用来遵守的,是用来——”
“——改写的。”她接上。
记忆闪回:玄冥阁后山,她一次次被打飞,楚昭站在崖边,折扇点地,“你总想着打赢,可真正的漏洞,是从没人想到的地方下手。”
她闭眼一秒,再睁时,眼中金光一闪。
长戟猛然收回,她不再防御,反而朝着最密集的人群中央冲去。所有人都愣了——这不是送死?
但她中途骤停,戟尖狠狠插进地面裂缝,同时将体内最后一丝灵力注入星盘。
“第九式——断!”
没有华丽光影,没有轰然巨响。
只有一道细微的“咔”声,像是笔尖划破纸面。
紧接着,围攻者的脚下,符阵纹路齐齐断裂。不是炸开,不是崩解,而是像被橡皮擦掉了一样,凭空消失了一截。
能量流失去依托,瞬间紊乱。三人被自己的护体罡气反震,口吐鲜血;两人手中法宝失控爆炸;执法使手中的玉简便在这混乱中脱手飞出,砸进泥里。
残影静静看着,唇角微扬。
“还太慢。”他说完,身形开始淡去,如同墨迹遇水晕开。
寒星靠着岩壁喘息,腿一软,差点跪下。她伸手撑地,指尖碰到一块硬物——正是那枚掉落的玉符。
她捡起来,输入一丝灵力。
上面浮现出几行小字:
【残页已现踪】
【务必擒回血契者】
【若遇楚昭本体,立即撤退】
她盯着最后一句看了两秒,忽然笑出声。
“怕他?”她低声说,“你们早该怕的。”
远处传来脚步声,更多人正在靠近。她知道不能再留。
强撑起身,她把星盘重新系回腰间,瞥了眼楚昭残影消失的地方,转身跃入崖底雾气弥漫的暗涧。
水流冰冷刺骨,她逆流而上,每划一下都牵动伤口。但她不敢停。
直到听见头顶传来喊声:“她跳下去了!”“下面有禁制,快追!”
她咬牙潜入更深的水层,手指抠住岩缝,身体紧贴石壁。上方的追兵陆续跃下,身影在水中晃动,越来越远。
她松了口气,正想换气,忽然发现右手虎口裂开一道细口,血丝正缓缓渗出,融入水流。
而那血,在接触到某块青苔覆盖的石碑时,竟微微发亮。
石碑半埋在淤泥里,表面刻着半个残缺的字——
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