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炸开的瞬间,我听见骨头缝里渗血的声音。
不是夸张,是真的有液体顺着肋骨往下淌,一滴一滴砸在阵图上,像某种古老的计时器。我单膝撑地,左手插进裂缝,借着地脉回冲的劲儿把自己拽起来。折扇从空中转了个圈,扇骨磕在我掌心,烫得像是刚从熔炉里捞出来。
“尔等皆是数据冗余”那几个字,现在烧得发红。
我没空管它。眼角余光瞥见一块巴掌大的羊皮卷从废墟里飘了起来——边角燃着幽蓝火苗,不烫手,但能把空气撕出细小的裂纹。它飞得不快,却稳,直奔战场中央那块塌陷的地心而去。
“跟上。”我低喝一声,声音哑得不像话,“别让它落地前被人截走。”
寒星应了一声,脚步却迟了半拍。她左肩微颤,锁骨下的纹路正泛着暗红,像是被什么东西反向灼烧。我知道那是血契在抗议——刚才结界震荡太狠,她本就没恢复,现在强行调动灵力,等于拿命续费。
可这会儿没人顾得上心疼谁。
残页悬停在半空,离地三尺,不动了。火焰静静燃烧,把周围照得忽明忽暗。就在这时候,左边传来整齐的脚步声,一排人影列阵而立,最前头那个披着金线鹤氅的老头,手里举着块铁牌,上面刻着“屠妖令”三个大字。
是他。
三千年前跪在玄冥阁外求我改命格的那位掌门,如今嗓门倒是挺大。
“楚昭!”他一开口就是审判腔,“你藏匿天命残页,勾结十八渊主,还不束手就擒!”
我冷笑,抬脚往前走了两步。每一步落下,脚下就亮起一道阵纹,金光顺着地脉蔓延,像是重新校准坐标。旧伤扯着肺叶疼,但我没停。走到第三步时,左眼突然一阵刺痒——琉璃镜碎了,异瞳直接暴露在外,视野里顿时多了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比如正派这群人脚下的阵法节点,有三处是虚的。能量流转断断续续,明显是临时拼凑的破烂货。
“三千年前你说我是神官,两千年前说我盗天律,现在又说我通妖魔?”我抖了抖袖子,折扇轻敲掌心,“你们正道的嘴,比天道还善变。”
人群骚动了一下。
我不理他们,目光扫过右侧黑雾。渊主站在那儿,九柄血刃浮在他周身,缓缓旋转。他没说话,但眼神变了,不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审判者姿态,倒像是……看到一段无法终止的程序。
“楚昭。”他忽然开口,声音平得像死水,“你不过也是被剔除之物,何必挣扎?”
这话听着耳熟。上一次有人这么讲,是在九重天雷劫落下的那天。可惜我现在不信任何带哲理味的废话。
我闭了下眼,脑子里自动翻到一页批注:**天道耳鸣期,因果算不准**。
睁眼时,异瞳金光暴涨,直接把他的声音过滤成噪音。
“你的话,我现在一个字都不信。”
残页还在那儿飘着,火焰微微晃动,像是在等什么。我抬起右手,指尖延伸出一道规则丝线,轻轻搭上残页边缘。接触的刹那,整片战场猛地一震,地底传来沉闷的轰鸣,九道金光自四方升起,交织成网,罩住整个中心区域。
正派那边有人开始结印,掌教老头举起屠妖令,嘴里念起了镇压咒。渊主的血刃也调转了方向,刃尖齐齐对准我胸口。
没人动手,但谁都清楚——这一秒过去,就是血战。
“既然你们都想抢这页纸……”我环视四周,声音不高,却压过了所有杂音,“那就——战个痛快。”
话音落,规则之力轰然扩散。
金光席卷全场,地面裂开蛛网状纹路,阵图全亮。我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在急速流失,旧伤崩得更深,连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可阵法在回应我,一条条规则丝线缠上手臂,像是老朋友终于认出了彼此。
寒星退到我侧后方五步,星盘嗡鸣不止,随时准备变形迎敌。正派第一波攻势已经成型,七道符箓同时激发,朝我面门砸来。渊主那边也没闲着,黑雾凝成巨爪,悄无声息地从背后逼近。
我站着没动,只是把折扇夹在腋下,伸手摸了摸胸口那道湿透的伤口。
血还在流,但心跳很稳。
“来啊。”我说,“谁先动手都一样。”
掌教老头怒吼:“妖人受死!”
符箓炸开,火光冲天。我抬手划扇,金光与烈焰撞在一起,气浪掀翻三人。同时背后风声骤起,黑雾巨爪已至头顶。我侧身闪避,动作依旧利落,但膝盖一软,差点跪下去。咬牙撑住,反手将规则之力注入扇骨,迎着黑雾狠狠一劈。
“尔等皆是数据冗余”化作实质刃光,撕裂空气。
轰!
黑雾被斩开一道口子,渊主踉跄后退半步,脸上第一次露出惊色。
“不可能!”他吼,“你根本没资格动用天命层级的漏洞!”
“资格?”我喘了口气,嘴角咧开,“我三千年前就被注销账号了,现在用的全是盗版密钥。”
寒星在身后急喊:“楚昭!你再乱来小心系统把你强制下线!”
“没事。”我摆摆手,“我早就卸载正版客户端了。”
正派那边彻底炸锅,十几个人同时出手,灵力交织成网,试图封锁我的行动轨迹。渊主冷笑着重新凝聚黑雾,九柄血刃悬浮头顶,组成绞杀阵型。
我站在原地,看着残页在金光中缓缓旋转。
它还没说出真相,但它知道。
我也知道——这场仗,不是为了活命,也不是为了清白。
是为了让某些人明白,定义“正邪”的权力,从来就不该落在一群靠篡改命格维持权威的伪君子手里。
“想抢?”我举起折扇,指向残页,“那就拿出点真本事。”
话音未落,左侧三道剑光突袭而来,右侧黑雾化刃横斩。我挥扇格挡,金光炸裂,余波震得地面塌陷半寸。
寒星冲上来护在我侧翼,星盘变形为戟,杵地稳住身形。她的手臂在抖,但握得很紧。
我低头看了眼染血的扇骨,又抬头望向残页。
它还在那儿,火焰摇曳,像在等待最后一道指令。
我抬起手,规则之力再次涌向指尖。
残页微微震动,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下一瞬,它的火焰突然转向,不再朝外燃烧,而是 inward 收缩——等等,这词不对。
是向内坍缩,像一颗即将引爆的星核。
所有人动作一顿。
我眯起眼。
坏了。
这玩意儿不是被我们触发的。
它是自己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