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泽的星阵和既白的剑盾一起,抗住了十万飞剑的致命一击。
不同的是,星阵的范围更大,在最外侧承受住了绝大部分的攻击,而剑盾嵌套在星阵之内,卸去了剩下的冲击力。
光瀑消失的那一刻,星阵灭,剑盾破。
既白遭受重击,遍体鳞伤,已无举剑之力。而苍泽……
奄奄一息,已是油尽灯枯。
芩菡揽住身旁仍旧在吐血的苍泽,并没有崩溃失控,但为他擦去脸上血渍的手却是克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不是让你好好待在从极之渊里,替我守护那些族人的么?你跑到冰封之层上面来做什么,难不成你还能一人独挡十万大军不成!”
明明是略带指责的话语,芩菡说的却好像失去了力气。
苍泽无奈笑了笑,口中仍旧血流不断。
“那也不能让你一人独自面对十万天兵围剿啊……我不来,刚刚太和斧上燃起的就是你的魂光了……”
芩菡闭了闭眼睛,压下胸腔里燃起的慌乱和悲痛,尽量保持声音平稳道,
“你撑一撑,等我们出去我给你疗伤……”
可上有十万天兵压境,下有数千族人待救,她业已力竭,苍泽濒危,望幽更是生死不知。
如此死局,怎么可能出得去?
芩菡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到如此境地,也不明白应天为何突然发疯般押上十万士兵的性命也要覆灭从极之渊。
若是从前她神魂尚全,即使不能完全挡住这十万天兵也能将大部分人诛于斧下,势必为族人的逃离争取到一线生机,可现在……
太和斧上的白色魂光又一次亮起,却被人再次用手轻轻压住了斧柄。
芩菡低头看去,苍泽的手掌静静的搭在上面,染着血的修长手指碰到了她紧握住斧柄的尾指,连带着整个太和斧都沾上了一层血色。
苍泽的力气很轻,轻到只要微微一拂,就能挥掉他阻止她拿斧的手。
但他看着她的瞳孔颜色却很重,浓重到似有命运的星光在里面逡巡流连,裹住了千言万语,最后也只轻声祈求道,
“再等一等,芩菡,再等一等。”
在我被命运彻底击溃之前,再等一等。
芩菡深吸了口气,什么话都没说,紧了紧抱住他肩膀的手臂。
另一边,看见既白和苍泽出现挡下攻击的胥闻皱起眉头,脸色青白。
“少君,芩菡与冰夷一族背叛仙界,勾结魔族,你如此相护,可曾想过置君上于何地?”
胥闻话里话外提醒既白注意自己的少君身份,不敢将其直接打成芩菡同党,显然有所顾虑。
既白手持青空剑,虽勉强站着,但面色惨白,好似一根手指都能将他推倒在地。
他声音有些虚弱,但态度十分坚持,他挡在芩菡与苍泽二人身前道,
“此事有待商榷,仙尊且率众将士撤回玉京,待我将事情查清后,秉明父君,再做处置。”
胥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冥顽不灵。”
他拿出一条带着电光的荆棘,向着既白掷去。荆棘脱手的一瞬开始在疯狂生长,等飞到既白头顶之时已经纠结缠绕成一个荆棘鸟笼,将人牢牢罩在其中。
既白没想到胥闻二话不说就动手,等反应过来用仅剩的力气挥剑之时,只砍在那鸟笼之上,被电光麻痹了大半个身躯。
“君上特意调你前往远迭峡勘察帝江踪迹,就是不想让你插手从极之渊一事。岂料你还是让君上失望了,这荆棘之牢,便是君上对你的回答。”
即白本就受伤颇重,见青空剑对鸟笼无效,他一时情急,竟用手去掰那荆棘栅栏,更是被刺的鲜血淋漓,电光也让他失去了行动力。
胥闻抬手将鸟笼连带既白一起收回到身边,看着冰层之上仅剩的孤零零两人,嘴角勾起一点嘲讽。
他没漏看刚刚芩菡太和斧上亮起的魂光。被逼到以燃烧神魂为代价,显然即使芩菡能再使一次之前面对剑气的大招,也扛不住神魂的崩坏。
一个濒死,一个力竭。
而他还有十万天兵。
哪怕芩菡的魂光吞噬了一部分人,剩下的天兵磨也能磨死她。
“呵,昔日弃我轻易,挑了个这么不中用的男人常伴左右,如今不还是逃不过双双殒命?可惜啊……”
芙茵见大局已定,不想再听自己父亲对那个女人的感慨,她愤恨地用残破的羽翼与剩下的那只手一起结印,红色的朱雀印记在她额间发出光芒。
“令出,火起!”
一声清脆的雀啼声响起,苍泽和芩菡四周猛然亮起炽热的白色烈焰。
寒冰之上,南明离火没有受到丝毫影响,顷刻间便点燃了芩菡墨绿色的长袍,带着焚毁万物的气势在两人身上窜的飞快。
火光摇曳中,芩菡终是拂开了苍泽按在斧柄上的手。
“再等一等……”
苍泽的声音有些沙哑,满是不甘的眼中藏着最后一丝希冀。
芩菡摇了摇头。
等什么呢?
此战为死战,她、苍泽、还有被她冰封在从极之渊的那些族人们,或许每个人最后都难逃一死。
芩菡将苍泽轻轻放在地上,重新拿起太和斧站起身,无惧无畏的眼眸比身上燃起的火光更加明亮灼人。
她冰夷可以灭族,却绝不会退缩和屈服。
玉石俱焚的最后一刻。
胥闻抬手示意所有人准备斩杀,芙茵掐诀加快了南明离火的燃烧速度,既白整个人狠狠刺进鸟笼上的荆棘想要阻止,芩菡双手将太和斧高举过头顶,苍泽莫名坚持的话语还卡在喉咙里。
“等……”
世界突然静默。
所有人的意识还在流动,但动作已经全部静止。
时间变得模糊,也许是一刻,也许是一眨眼,当他们再度恢复动作时,局面已然翻天覆地。
云层之上天兵们严密包围着的阵型被劈开了一个缺口,数千士兵重伤倒地,生死不明,剩余的士兵们合围斩杀之势被破,刚刚聚集起的灵力陡然泄尽。
芩菡的太和斧垂在了身侧,上面涌动着的毁灭之光散的干净。
而围绕着苍泽二人熊熊焚烧的南明离火,被人全部收敛在了掌心。
少女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战场上。
她背对着站在芩菡和苍泽身前,一身月白的长裙被寒冰映射出层层波光流影,纤细的赤足踩在冰面之上,未曾沾染半点寒霜。
她右手轻抬在身前,掌中是疯狂跳动的白色焰光,那些火焰仿佛在挣扎嘶吼,却只能不甘地被拘在纤纤如玉的手中。
“喜欢玩火是么?”
火光映照在她皎若明月的脸庞上,嘴角浮动的笑意明媚又动人。
不等有人回答,她右手轻握,向来无令不灭的南明离火便在她掌中被碾成一缕轻烟,白色焰火消散殆尽。
“望幽!”
芙茵最先惊叫出声,满脸不可置信。
随着南明离火被灭,她遭受重创,眉心朱雀印记竟开始淌血。
望幽脸上的笑容更加璀璨,眼底却冷的跟刀一样。
“既然你看见我这么高兴,那么我们就新账旧账一起算。”
身后的苍泽望着少女的背影,瞳孔里快要陨灭的星光陡然被全部点亮!
所以他一直在等什么呢……
等真正的命运之眼,在天道亲自执子的这盘棋局中,为所有人杀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