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两月例啊...”
二狗掰着手指算，“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两，能买两头牛，盖三间大瓦房。”
黑娃却摇头：“俺不花，全攒着，将来娶媳妇用。”
二狗嘿嘿一笑：“出息！王大人都说了，咱是他的亲兵，全家都可以住在千户所嘞，哪里用得着盖房子，等你年龄到了，帮你讨个漂亮婆娘嘞。”
黑娃一愣：“那咱银子花不出去了？”
聊着聊着，不知怎么扯到了命运。
夜风微凉，二狗忽然叹了口气：“你说，要是当初咱们五个人没分开，现在会咋样？”
黑娃眼神一黯：“瘦猴被抓去水匪那儿了，不知道还活着没...”
二狗沉默，当初他们五个人一起拦路打劫，遇到王大人，二狗、大柱和小六往北到了青林镇，黑娃和瘦猴南下谋生。
结果呢，二狗三人因为信了王长乐，日子蒸蒸日上，而不相信王长乐的瘦猴被水匪掳走，黑娃自己被刘财主奴役，日子一晃，俩人现在阴差阳错成了王长乐的亲兵。
或许这就是命途多舛...
“黑娃！”
二狗突然坐起身，眼中闪着光，“我觉得，跟着王大人，咱们一定能出人头地！”
黑娃望着星空，轻声道：“嗯，一定。”
夜风吹过，远处传来巡夜军卒的脚步声，两人不再说话，只是静静躺着，各怀心事。
明天的剿匪，会顺利吗？
瘦猴还活着吗？
这些问题，像天上的星星一样，闪烁着，等待着答案。
与此同时，青州府，江家。
江映雪服侍祖母睡下，回了闺房，卸了钗环，躺在铺着云锦褥子的拔步床上，眼望着帐顶绣的缠枝莲纹，脑子里却总浮现出那个少年的身影。
“小姐，还没睡吗？”
贴身丫鬟提着一盏琉璃灯走进来，见江映雪睁着眼睛，便将灯放在床头小几上，“是不是安神香不合小姐的意？”
江映雪摇摇头，翻身坐起，乌黑长发披散在肩头：“没事，就是有点闷。”
推开窗户，夜风带着桂花香飘进来，吹不散心头的烦乱。
丫鬟瞅着自家小姐有些幽怨的脸颊，捂嘴笑道：“小姐是有心事吧？方才打麻将时，您盯着那张‘万字牌’看了半晌呢。”
江映雪嗔了她一眼，转身从梳妆盒里取出个紫檀木宝盒，打开来，里面静静躺着一副木制桐油麻将牌，指尖轻抚过刻着“一万”的牌面纹路。
恍惚又见少年执牌时的笑：“江小姐，这局我赢了。”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惊醒了梦中人。
“我去花园透透气。”
江映雪将宝盒收好，拎着裙摆往外走。
走到月亮门，就听见不远处的凉亭里传来谈笑声，江映雪脚步一顿，是她弟弟江骁翊，还有方世玉。
“江骁翊你还真别说，王长乐那小子，是真有能耐。”
“王长乐”三个字像颗石子投进心湖，江映雪下意识放轻脚步，悄悄躲在太湖石后。
“可不是嘛...”
江骁翊呷了口酒，“朝廷派钦差调查按御史那会儿，我还以为他要栽了，没成想...”
江映雪心头一紧，猛地从太湖石后挑出来：“你们说什么？王长乐怎么了？什么巡按御史？有没有受罚？”
凉亭里两人吓了一跳，见是江映雪，江骁翊立刻挤眉弄眼“阿姐，你这也太明显了吧？我可没见你对谁这么关心过，啧啧...”
“别胡说！”
月色朦胧，却遮不住江映雪耳尖那抹绯色，“我问你们正经事呢。”
方世玉收起玩笑的神色，正经道：“放心吧，王长乐在平山县剿匪得力，扳倒巡按御史，不仅没受罚，还得了陛下赏赐，升了千户，掌平山县千户所，手底下一千多号兵呢。”
“正五品千户哦。”江骁翊撇了撇嘴，“比我爹当年升得还快！”
“真的？”
江映雪攥紧了手里的丝帕，追问：“他...他没受伤吧？”
江骁翊和方世玉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江骁翊故意拖长了调子：“受伤？人家现在威风得很，带着手下兵将到处剿匪呢，前些日子还端了个土匪头子，斩首多级...”
“江骁翊！”江映雪跺了跺脚。
“阿姐，别急。”
江骁翊赶紧摆手，“他好得很，比谁都精神。说起来，平山县现在可热闹了，新修了，咱们要不要去凑个热闹？”
方世玉故作沉吟：“不是说入冬再去吗？现在去怕是打扰他剿匪。”
“有什么打扰的？咱哥俩过去，还能帮他忙呢。”
江骁翊挑眉看向江映雪，“阿姐觉得呢？”
江映雪望着天上的圆月，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
去？能见到他。
不去？心里又实在挂念。
咬着下唇，半晌才细若蚊吟道：“听....听你的吧。”
“哈哈哈！”
凉亭里顿时爆发出笑声。
江映雪转身就往回走，夜风更凉了，江映雪摸了摸发烫的脸颊，脚步却轻快了许多。
“平山县...”
七月二十七日。
平山县千户所像是个大齿轮，军户家庭们像是小齿轮，配合着发育，已经有两个百户所派出斥候队去摸土匪窝的情况并且回来了，正在紧锣密鼓的制定作战计划，时刻准备着出击呢。
气氛热烈。
王长乐这边也没闲着，带着五十名亲兵，以及各种各样需要用到的工具，毕竟要剿灭水匪，准备不能与对付土匪相同。
除了惯用的腰刀、长枪，每人还配了柄短斧，专门用来劈船板，背篓里装着浸了桐油的火折子和麻布包，岸边芦苇密，火攻最是管用。
甚至连渔网都带了十几张，不能说是渔网，应该叫渔网绞索，这些特制的绳索上布满了倒刺，一旦缠上船桨，就能让敌船动弹不得，铁蛋说这是用来堵水匪退路的，众人一脸懵，王长乐却点头说用得上，夸赞铁蛋也变得细心了。
“蓝汐，千户所你帮忙看着，有事的话，去找宋县令。”
王长乐整理着甲胄，看了眼蹲在脚边的小赤火熊，小家伙不知从哪儿叼来根芦苇，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听见要出门，立刻蹦肩上，爪子扒着领口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