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山一役,以幽影及其麾下三百清剿部队全军覆没,而反抗军惨胜告终。主峰之下,血气弥漫,残肢断玉随处可见,无声地诉说着那一战的惨烈。
苏婉清和墨渊第一时间将力竭昏迷的林枫从山崖裂隙中救出,安置在防守最为严密、灵气也相对充裕的密室之中。林枫的状况极其糟糕,经脉寸断,五脏移位,神魂更是因为强行催动混沌灵瞳而黯淡无光,如同风中残烛。若非他肉身经过多次淬炼,又身负混沌帝玉碎片滋养,恐怕早就身死道消。
墨渊不惜耗费本命玉气,联合数名擅长疗伤的长老,日夜不停地为林枫梳理经脉,稳固伤势。苏婉清则动用了天枢商会能动用的所有顶级疗伤圣药,如同流水般送入密室。整个天枢山都笼罩在一片劫后余生却又忧心忡忡的氛围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间密室,期盼着他们的领袖能够醒来。
而在林枫意识沉沦、于生死边缘挣扎的混沌深处,一些奇异的碎片,正如同沉船中的珍宝,随着他神魂的剧烈波动和混沌灵瞳力量的过度激发,悄然浮出“水面”。
那并非他自身的记忆,而是……源自他体内那几块混沌帝玉碎片中,所承载的、被时光尘封的……远古烙印!
……
意识仿佛漂浮在无边无际的灰色海洋中,西下是翻涌的混沌气流,没有上下,没有左右,只有永恒的虚无与混乱。
林枫的“自我”如同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被这混沌吞噬。但就在这极致的混乱中,一些清晰的“画面”和“声音”,却异常顽固地穿透迷雾,撞击着他的感知。
他“看”到了一片浩瀚无垠、生机勃勃的大陆,玉气充盈如雨露,万物和谐共生。那是……上古时期的翡翠大陆?
画面陡然一转!天空被撕裂开一道巨大的、不断蠕动的、如同伤口般的漆黑裂缝!无尽的、充满毁灭与死寂气息的灰色气流,如同脓血般从裂缝中倾泻而下!所过之处,草木枯萎,山河失色,玉气被污染,生灵哀嚎着化为扭曲的怪物!
“是混沌裂隙!域外天魔的通道!”一个充满威严与焦急的女子声音在林枫意识中炸响。他“看”到一位风华绝代、头戴帝冠、身披星辰玉甲的女子,手持一柄光芒万丈的玉剑,率领着无数强大的修士,冲向那道裂隙,与从中涌出的、形态不可名状的恐怖存在浴血奋战!那是……上古女帝!
画面破碎,重组。
他“看”到女帝与众多上古大能,在付出了难以想象的代价后,终于未能彻底关闭裂隙,只能选择封印。他们采集大陆本源,凝聚天地气运,炼制出了……混沌帝玉!并非一块,而是九块碎片,共同构成一个玄奥无比的封印大阵,如同九根定海神针,镇封住了那道裂隙,将其强行隐匿于虚空深处,隔绝了域外天魔的侵袭。
“帝玉归一,可补苍天;帝玉散落,封印松动;若帝玉尽毁,或为邪恶之力所控……”女帝疲惫而悲伤的声音回荡着,“则裂隙重开,永夜降临,万物归墟……”
原来如此!混沌帝玉的真正作用,是封印那道连接着域外天魔的恐怖裂隙!是守护这片大陆的最终屏障!
林枫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紧接着,画面再次变换。他“看”到了一个穿着永寂皇朝国师服饰、面容模糊不清的身影,正站在一片虚无之中,他的面前,悬浮着一道微小的、不断扭曲的灰色裂隙虚影!那裂隙散发出的气息,与上古画面中那毁灭性的灰色气流同源!
国师伸出手,一股蕴含着极致死寂与毁灭意味的力量,缓缓注入那微小裂隙之中,似乎在……温养它?刺激它?
“不够……还远远不够……”一个低沉而充满贪婪渴望的声音响起,正是国师!“这片大陆的生灵精气,尤其是那些强者的魂魄与玉气,才是滋养‘寂灭之源’,助它成长,彻底撕裂旧有封印的最佳食粮!”
“玉无极那个蠢货,以为朕(国师自称)助他血祭众生,是为了开启什么灭世之门,助他成就永恒霸业?可笑!他不过是朕用来收集‘食粮’的一条狗,一柄比较好用的屠刀罢了!”
“待寂灭之源壮大,彻底冲垮帝玉封印,引域外天魔降临,这片大陆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为最精纯的寂灭之力!而朕,将成为寂灭的一部分,不,是掌控寂灭的主宰!与天魔同行,获得真正的……永生!!”
疯狂而邪恶的意念,如同毒液般渗透进来。
林枫的灵魂都在颤栗!
他全都明白了!
玉无极血祭众生的仪式,根本不是为了什么虚无缥缈的灭世之门或永恒霸业!那一切都是国师的谎言!
国师的真正目的,是利用血祭产生的庞大死寂能量和生灵精气,去喂养、壮大那道被封印的“寂灭之源”(即域外天魔力量的延伸),企图从内部破坏混沌帝玉的封印,主动引来域外天魔,将整个翡翠大陆献祭,以换取他个人的所谓“永生”!
他才是这一切灾难的幕后黑手!是比玉无极更加危险、更加疯狂、更加邪恶的存在!
永寂皇朝的“永寂”,并非皇朝的名字,而是国师所追求的终极目标——让整个大陆陷入永恒的死寂,成为他通往“永生”的踏脚石!
得知国师真目的!
这真相如同万钧雷霆,狠狠劈在林枫的意识之上,带来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冰寒!
难怪国师的行事如此诡秘,力量如此诡异!他根本就不是翡翠大陆的生灵,或者说,他早己背叛了这片生他养他的大陆,投靠了那毁灭性的域外之力!
一切的争斗,皇朝与反抗军的厮杀,宗门间的倾轧,在这恐怖的真相面前,都显得如此可笑和渺小!这是关乎整个大陆所有生灵存亡的战争!
“必须……阻止他!”一股强烈的意志,如同燎原之火,从林枫近乎熄灭的神魂深处猛地燃起!
这意志是如此强烈,甚至引动了他体内那几块沉寂的帝玉碎片,发出了微弱的共鸣与光华!
……
密室之中。
正在为林枫输送玉气的墨渊猛地睁开眼睛,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这……这是?!”
他感觉到,林枫那原本如同死水般沉寂的体内,突然涌现出一股微弱却无比坚韧的生机,尤其是其眉心识海处,一点混沌色的光芒正在顽强地亮起,与散落在其经脉中的帝玉碎片遥相呼应!
“林枫!坚持住!”苏婉清也察觉到了变化,紧紧握住林枫冰凉的手,美眸中充满了希冀。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一道极其隐秘、阴冷、带着玄奥阵法波动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毒针,悄无声息地穿透了密室外的层层防护阵法,首刺林枫的眉心识海!
是玄玉宗的暗刃!他潜伏许久,终于等到林枫神魂重创、意识昏迷的最佳时机,发动了玉玑子赐予的秘宝——“锁魂定玉盘”的力量,意图首接剥离林枫的灵魂,夺取帝玉碎片!
然而,就在这道阴冷神识即将触及林枫神魂的刹那——
“嗡!”
林枫眉心那点混沌光芒骤然爆发!一幅幅残破的上古画面、女帝的警示、国师那疯狂邪恶的意念碎片……伴随着一股守护大陆、决不能让域外天魔降临的强烈意志,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那道入侵的神识,反向冲击而去!
“噗——!”
远在数十里外云层中潜伏的暗刃,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上充满了惊骇与恐惧!
他看到了什么?毁灭的裂隙?恐怖的天魔?还有国师那疯狂的真面目?!那小子混乱的意识碎片中,怎么会隐藏着如此惊天动地的秘密?!
而更让他心悸的是,那股反向冲击而来的、带着混沌气息和决绝意志的力量,竟然首接撼动了他的神魂,让他手中的“锁魂定玉盘”都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任务失败!目标意识有异,涉及至高隐秘!撤!”
暗刃当机立断,强忍着神魂的刺痛,毫不犹豫地带着手下,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瞬间远遁千里,连头都不敢回!他必须立刻将这个消息,禀报给宗主玉玑子!
密室内,那突如其来的危机悄然消散。
林枫依旧昏迷,但眉头却紧紧蹙起,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与压力,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反复呢喃着几个模糊的字眼:
“封印……天魔……国师……阻止……”
苏婉清和墨渊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震撼与不解。他们不知道林枫在昏迷中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刚才那隐秘的交锋,但他们能感觉到,林枫似乎得知了某个极其可怕的真相。
而这个真相,或许将彻底改变这场战争的本质。
天枢山的危机暂时解除,但一场关乎整个大陆命运的、更加黑暗与残酷的风暴,己然掀开了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