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星星为什么不会掉下来
“欢迎来到，你哥哥真正的家。”
钱老的声音，在空旷、洁白得有些刺眼的大厅里，带着一丝回响。
空气里弥漫着臭氧和冰冷金属的味道，
安静得能听见中央空调系统恒定的、非人性的嗡鸣。
这里是“国家超维信息科学前沿理论研究所”的核心区。
华夏最强的大脑，在这里日夜不休，试图撬开通往更高维度的门缝。
姜绵绵穿着一身粉色的公主裙，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比她见过的任何地方都更干净、也更无趣的地方。
陆安则跟在罗青身后，像个小小的影子，默默地用眼睛记录着周围的一切。
这里的一切，都由最冰冷的直线和最高效的规则构成。
直到姜绵绵觉得无聊了。
她挣脱钱老的手，像一只闯入无菌实验室的蝴蝶，哒哒哒地跑向大厅中央。
那里，有一面墙那么大的、亮晶晶的屏幕。
“危险！别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失声喊道，“那是‘天工’超算的主交互界面！”
晚了。
姜绵绵的小手，已经按在了那块价值数十亿的触控屏上。
屏幕上，原本正在滚动的、瀑布般的数据流，瞬间一滞。
然后，在所有研究员惊恐的目光中，数据流被一只肉乎乎的小手粗暴地抹开。
一个巨大的、歪歪扭扭的、带着笑脸的太阳，出现在屏幕中央。
“绵绵！”
林子轩的声音从走廊尽头传来，他快步走来，脸上是即将系统崩溃的表情。
他看着那个把超算当画板的小家伙，又看了看周围一群快要心肌梗死的院士教授，太阳穴突突直跳。
作为所长，他应该立刻制止这种足以被枪毙五分钟的危险行为。
但他也是哥哥。
林子轩深吸一口气，走到姜绵绵身边，蹲下。
“绵绵，这个屏幕是用来工作的，不好玩。”
“可是我的太阳还没画完呀！”姜绵-绵指着屏幕，理直气壮。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教授，国内天体物理学的泰斗王院士，连忙上前打圆场。
“小姑娘，我带你去用纸画，好不好？”
姜绵绵没理他，她又在太阳旁边，点上了几个歪歪扭扭的小点。
她忽然抬起头，用她最天真的声音，问了王院士一个问题。
“老爷爷，星星为什么不会掉下来呀？”
王院士愣住了。
这是一个最简单，也最复杂的问题。
“这个嘛，是因为一种叫做‘引力’的东西。”
他试图用最通俗的语言解释。
“就像一根看不见的绳子，把星星都拉住了。”
“那绳子会断吗？”姜绵绵追问，“拉那么久，它不累吗？”
王院士的解释，从万有引力，一路说到了广义相对论和时空曲率。
他越说越深奥，额头上的汗也越来越多。
最后，他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无法用孩童语言解释的死循环。
整个大厅的科学家们，都憋着笑，看着这位被一个四岁孩子问到宕机的顶级学者。
钱老站在一旁，发出一声低沉的、愉悦的笑声。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姜绵绵吸引时，没有人发现，陆安独自走到了大厅的角落。
那里，有一个全息投影，正展示着一个不断闪烁、又不断崩溃的复杂空间模型。
这是困扰研究所模型组数月之久的难题——一个高维空间坍缩的临界模型。
陆安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看着那个模型一次又一次地在构建和毁灭中循环。
他的大脑里没有任何公式，只有一种纯粹的、直觉性的感受。
他缓缓走上前，伸出瘦弱的手指，指向模型中一个几乎无法被察觉的能量节点。
“这里。”
他的声音很轻，像在自言自语。
“连接是多余的。”
“它造成了能量回环，所以会崩溃。”
模型组的负责人陈博士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挥挥手。
“小孩子别乱碰，一边玩去。”
陆安没有动，固执地指着那个点。
“它错了。”
林子轩走了过来，目光在那个复杂的模型上扫过。
“陈博士。”他开口道，“按他说的，试试。”
陈博士一脸不情愿，但还是在控制台上，输入了指令，切断了陆安所指的那个节点连接。
他按下“执行”键，准备看这个模型再一次崩溃，好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死心。
全息模型，闪烁了一下。
然后，在整个大厅的死寂中，那个原本狂暴不羁的模型，瞬间稳定了下来。
一个完美的、散发着柔和辉光的、由无数维度交织而成的瑰丽几何体，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成功了。
陈博士的嘴巴，慢慢张大，大到能塞进一个鸡蛋。
他看看那个完美的模型，又看看眼前这个瘦小的男孩，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被一柄重锤砸得粉碎。
“天……天才……”
他喃喃自语。
下一秒，整个大厅的科学家们，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瞬间将陆安团团围住！
“这孩子是天生的拓扑学家！”
“不对！这是超越逻辑的直觉！他应该来我的量子算法组！”
“把他给我！我保证三年内让他……”
他们眼中，不再有对孩子的宽容，只有对稀世珍宝的狂热和占有欲。
陆安被这阵仗吓得连连后退，小脸惨白，下意识地抱住了头。
“够了。”
林子轩冰冷的声音，像一盆冰水，浇熄了所有人的狂热。
他拨开人群，走到陆安身前，将他完全护在自己身后。
“他不是你们的课题项目。”
林子轩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蹲下身，与陆安平视，声音放缓了许多。
“你很棒。”
“你帮他们，修好了一个很复杂的玩具。”
玩具。
这个词，瞬间驱散了陆安所有的恐惧和压力。
他抬起头，看着林子轩，又回头看了看那个因为他一句话而稳定下来的、美丽的“玩具”。
一种陌生的、滚烫的情绪，从他心底涌起。
不是因为完成了任务，不是因为规避了惩罚。
而是一种……名为“价值”的东西。
他，陆安，第一次，被肯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