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山的硝烟还未散尽，祭坛上的血迹正被山风一点点舔舐干净。那些被万魂阵困住的冤魂已化作点点荧光，随着晨光飘向云端，像一群迟来的萤火虫，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徐璇南跪在赵飞倒下的地方，手指抚过地上残留的黑血。那血渍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紫光，却在触碰到他指尖时突然化作青烟，仿佛在向他告别。他身后的蜀山弟子们垂首而立，仙剑上的血迹凝成朱砂般的印记，在晨光中闪着肃穆的光。
“圣僧。”徐璇南的声音带着未散的颤抖，他转过身，道袍的下摆扫过地上的剑痕，“我师弟……还有清月师妹，他们当真……魂飞魄散了没法轮回了吗？”
济公正蹲在一旁喝着美酒，果皮上的露珠滴在祭坛的石缝里，惊起只被硝烟呛晕的小甲虫。他闻言抬起头，破蒲扇上还沾着阵战时的魔气，正被扇骨上的佛光一点点炼化，发出“滋滋”的轻响。“你觉得什么是轮回？”
徐璇南一怔，心中猛地一颤。他想起入门时师父说的话：轮回是因果的循环，是善恶的称量。然而，此刻看着赵飞消散的地方，那些曾经深信不疑的道理，却突然变得像祭坛上的符文一样冰冷，硌得人心头发慌。
“我……”徐璇南喃喃自语，声音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济公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微微一笑，然后抬手遥指远处的香炉峰，说道：“你看那山。”
徐璇南顺着济公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的香炉峰高耸入云，峰顶的云海正翻涌着金色的浪涛，如同一幅壮丽的画卷。
“去年冬天，雪压断了半面崖，今年春天，崖上却又长出了新的草木。”济公的声音在徐璇南耳边响起，平静而又意味深长。天不还是长出了新松？”他又指了指脚边的小甲虫，那虫子正抖着翅膀，慢悠悠地爬向阳光，“它昨天可能还在土里啃草根，今天不就爬出来晒太阳了？”
陈亮站在一旁，七星剑上的血痕已被山风拭去，剑穗的红绸带却还缠着一缕淡淡的金光——那是白灵托风送来的牵挂。他看着徐璇南泛红的眼眶，突然想起白灵说过：“魂魄就像蒲公英的种子，落在哪里，哪里就是新生。”
白雪悄悄碰了碰他的胳膊，修罗剑上凝结的冰棱正一点点融化，水珠顺着剑脊滚落，在地上晕开小小的湿痕，像谁落下的泪。“别担心，圣僧总有道理。”
济公站起身，拍了拍徐璇南的肩膀。他掌心的温度竟比山巅的晨光还要暖，道袍上的补丁蹭过徐璇南的道袖，带着股山野的清香。“过来点，这样说你不大明白不如让你们看看。”
徐璇南和四位长老依言凑近。济公举起破蒲扇，扇面朝着云海一挥。原本翻涌的云层突然静了下来，像块被抹平的玉镜，倒映着整个龙虎山的轮廓。紧接着，云层深处泛起淡淡的金光，无数细小的光点汇聚成两道人影——正是赵飞和王清月。
赵飞还是年轻时的模样，青灰色的道袍干干净净，腰间别着柄没开刃的木剑，那是他刚入门时徐璇南送他的礼物。王清月站在他身边，粉裙上的流苏随着云气轻轻晃动，发间别着朵山茶花，正是她当年在蜀山后院亲手栽的那种。
“师兄！”王清月的声音像山涧的泉水，清凌凌的，带着点当年总爱跟在赵飞身后的娇憨。她抬手想碰徐璇南的脸，指尖却穿过了他的道袍，在云镜上留下圈淡淡的涟漪。
赵飞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如春风拂面般和煦，然而在他眼角的纹路里，却隐隐可见一道浅浅的伤痕，这伤痕仿佛是他当年练剑时被剑气所划伤的痕迹，虽历经岁月，却依然清晰可见。
“掌门师兄。”他的声音低沉而沉稳，宛如被山风磨砺过的玉石，温润而不失坚韧，“我们并非魂飞魄散、失去轮回，而是因为我降魔有功，蒙观音大士慈悲相救，此后便随她在南海潜心修行。”
徐璇南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千言万语如鲠在喉，却难以吐露一字。最终，他的喉咙里只发出了一声哽咽：“师弟……”
赵飞似乎并未察觉到徐璇南的异样，他突然话题一转，问道：“蜀山的新剑谱刻好了吗？”他的目光清澈而明亮，透露出当年与徐璇南较劲时的那种锐气，“我和清月之前在云端远远地望见了，你新收的那几个弟子，他们的剑招中带着一股野性，恰似当年的我啊。”
王清月笑着补充：“就是有个小胖子总爱偷懒，上次练剑还偷偷藏了块桂花糕，被你罚抄《蜀山戒律》呢。”她说着，指尖在空中一点，云镜里竟真的浮现出个小胖弟子撅着屁股抄书的模样，逗得四位长老都忍不住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