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王妃拿起一身白布孝服和用白布围成的孝帽孝带。
“你确定要为王爷祭奠守灵?”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给乐安。
萧宥一把拿过孝服,语气恳切。
“乐安,知道如今为难了你。可不管怎么说,父王这十五年视你如己出,爱你,宠你,有时对我都不及你,你想要什么,只恐怕天上的星星月亮不能摘于你,给他披麻戴孝,哪怕只是全了他对你的养恩!”
说罢,将衣服放在乐安手上,加重了几分力道。
乐安喉头哽咽,低头盯着手上的麻衣,份量好重……好重……
“阿兄,我明白。母妃去时……不能为她守灵,连穿身白衣祭奠都不能,如今父王……”
说罢,她便转身去厢房更换。
灵柩置供桌后,供桌前的碳盆里火焰噼啪作响。
三人孝服孝帽孝带齐整,分跪供桌两侧,神色哀伤。
乐安颓然的不停烧着冥钱,火光荧荧摇曳。
橙光映照着她满是泪痕的脸颊,思念和回忆随着弥漫的烟雾消散在空中。
伴着心中刺痛,如灰烬一般纷辉轻扬。
“砰!”
一声巨响,院门被踹开,乐安心慌的身子一僵。
一群戎服士兵闯入,为首的那人一身玄衣软甲佩剑,戾气腾腾。
见来人,乐安三人‘腾’的站起。
门口是梁衍带着副将士兵闯入,院落里列阵两边。
只见中间的梁衍眉眼凌厉,带着几分杀伐气焰。
萧宥忙挡在母妹身前,红着眼怒目而视。
“梁将军如此杀气蔽临寒舍,是何用意!”
“今日是我父王灵堂忌日,不容不怀好意之人捣毁!”
萧宥气势汹汹。
梁衍勃然,锐利的双眸扫过灵堂三人,逼人的眼神掠过萧宥。
目光停在萧宥护在身后垂头侧目、披麻戴孝的女子。
俨然他们才是一家人的模样,眼底多了一丝恨意。
乐安心虚畏怯的对上了梁衍的寒眸,似有把利剑,恐要穿透她,让人不寒而栗。
“‘世子’莫不是忘了什么,也敢私设灵堂。”
梁衍肃杀气息,居高临下睥睨着。
“我父现在虽不是王爷,怎么!庶民不能设灵祭奠,是哪条王法。”
萧宥向前踏出一步,身后的康王妃拽住儿子的衣袖,生怕发生冲突。
“呵,虽只贬庶,但仍戴罪之身,罪子罪妇不如随我去宗正寺分辨,看看具体是哪条王法?”
萧宥闻言也忽的哑口,确实,现在不过七日,还是戴罪圈禁之身。
“来人。”
梁衍只淡淡一指,身后的将兵了然,便要去灵堂内撕那正中挂着的字。
萧宥急忙上前阻止,平时的吃喝纨绔哪抵的了那壮实硬朗的士兵,混乱之中被士兵一掌推搡在地。
“宥儿”
“阿兄”
康王妃和乐安齐声,连忙慌张俯身搀倒地的萧宥。
萧宥顾不得吃痛,仍桀骜大吼。
“我父可是陛下亲弟,不如到陛下面前分辨明了,胞弟逝世竟不能设灵安息!”
说话间,‘砰!’的一声。
燃烧着的火盆被一脚踢走,铜盆巨大的叮了咣啷摔砸声十分刺耳。
冥纸、灰炭随之散落一地,灰尘尽扬。
“你!”
乐安大呼,环顾面前,好不狼狈的灵堂。
她卒尔想起身争辩,被康王妃一把狠狠拽下,坚定的眼神望着乐安,摇头不可冲动。
康王妃怎会不明,这是她藏了十五年的心事啊。
十五年前,大将军梁观,奉命率领靖锐军守涿州,在康王的陷害下,靖锐大军覆灭。
靖锐军覆没后,康王告知梁观的夫人慕静双,其丈夫儿子皆战死,哄骗怂恿。
一把大火掩饰,造成她随夫失意自戕的假象。
慕静双带着一岁的小女儿梁平瑄连夜偷偷前往康王府,从此隐姓埋名嫁与康王萧旷为侧妃。
等慕静双知道梁衍活着回府,但一切都为时已晚,只能将错就错。
糊涂着在王府过了十五年,就因着对不起幼子,她还曾发誓绝不为王府诞一子。
康王妃深知,这样的灭门深仇大恨,梁衍怎么会放过他们康王府的人呢。
表面看王府因贪污遭贬庶,只是陛下给宗室和胞弟留的最后一丝体面。
当年靖锐惨案,王爷通敌叛国,陛下恐已知晓。
如今弃了王府,自生自灭。否则王府上下皆处死都不为过。
康王妃缓缓站起,嘶哑着嗓子。
“梁将军,这灵我们不设了,我们母子如今戴罪之身,谢过陛下不杀隆恩,还望您收兵请回吧。”
“母妃!”
萧宥眼神透着满满的不甘,愤懑着。
康王妃顾虑儿子再冲动,眼神复杂的望向儿子,毕竟她只剩下这一个儿子了。
梁衍眼神掠过这乱糟的场面,理智告诉他大丈夫不作欺负弱小之事。
可尤记得战场上硝烟弥漫,箭矢如雨。
父亲万箭穿心而亡,叔叔伯父们乱刀毙命,身首异处,万万将士们尸横遍野,血腥惨烈。
但现在罪人已死,一对孤儿寡母已是沦落飘零。
“收!”
一声命令,士兵皆列队有序撤出。
说来他的恨意只是不想让萧王安息,要让他在阴曹地府忏悔罪责。
“还不走!!”
梁衍转身欲走,侧目瞥着身后的乐安,怒呵。
乐安眼睛死死盯着梁衍,心脏上下起伏着,身体纹丝未动。
梁衍一个眼神给到身边的副将宗贺,示意他将小姐带走。
宗贺威武挺拔,大步上前,双拳一抱。
“三小姐,请。”
那强硬的态度与梁衍如出一辙,让乐安不容置喙。
“大母妃,阿兄,若有机会,我会再来,你们定要保重自己。”
乐安压低声音,悄悄向康王妃和萧宥私语。
“你不能回去,回去恐怕是狼窝虎穴。”
萧宥面色忧虑,却故意高声。
“宥儿!”
康王妃呵止其失言,“梁三小姐和梁将军乃血溶于水的同胞兄妹,人家才是一家人。”
乐安虽听在心头不是滋味,但知道康王妃是在保护她。
跟随着宗贺走出院落,瞥见梁衍凛然正气已在马上,好不威风。
她收起目光,拾起裙摆,抬脚踏上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