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唐东明问起周牧野什么时候回家,奚棠摇头表示不确定:“不清楚,估计还要半个月吧。”
李老太插话:“你们俩想好两个孩子上哪个幼儿园没有?”
“想好了,就上四合院这边的幼儿园,等小学了在再去部队小学念书。”她和周牧野都忙,除非其中一个人辞职,真是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照顾接送孩子上学。干脆就把孩子送回来上幼儿园,两边的长辈就在附近,都方便帮忙照顾孩子。等上小学了,可以自己上学回家的时候再去部队小学。
这样做除了周牧野,所有人都方便。
李老太一听就高兴了:“正好你婆婆明年也正式退休了,我和她轮流带孩子。”
奚惠宁赶紧开口:“妈。你就别想书岚能和你一起带孩子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她。
奚惠宁叹了一口气:“我和书岚今天一起去别的医院开会,碰上你大嫂做检查了,她又怀上了。”
“不是吧!大哥说他不想要孩子了啊!”奚棠没忍住提高了声音,她头疼,“家里又得吵起来了。”
计划生育在体制和军队内已经开始推行起来了,周牧川一心奔着仕途去的,自然要积极响应。而且他都有两个孩子了,又信不过潘曼文带孩子,怕被教坏了。因此每天加完班还要操心孩子的学习和生活,累得够呛。
奚惠宁倒是淡定:“从知道你大嫂又怀了以后,你婆婆的脸就没好过。孩子生下来后刚好就是她退休的时候,到时候全是她的活。”
杨书岚愿意在退休后带奚棠家的两个孩子,是因为还有奚家人帮忙一起带,没有那么累。但潘曼文要是再生一个,那可全是她的活。
奚棠都快无语了:“她这是图什么啊?”
李老太也叹气:“怕牧川不要她了呗。”
随着运动的结束,潘曼文叔叔也进去了,他的官可比李主任大多了,牵扯出来的事情自然也大,就连周牧川都被连累调查了一段时间。从那以后,潘曼文就不敢像之前那样嚣张跋扈了,在家里天天像个被虐待的小媳妇那样。
奚棠扶额:“她想的也太多了吧,大哥不是那样的人。”
为了两个孩子和前途,周牧川也不会离婚的。当初靠着妻子娘家占了不少便宜,现在一出事就离婚,那别人会怎么看他?更何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潘曼文叔叔是不行了,但总归在官场上还是有点香火情的,所以周牧川是不会离婚的。
可惜的是潘曼文不信,还为了挽留自己婚姻,违背周牧川的意思又怀孕了。
奚惠宁嘱咐女儿:“他们的事我们家也管不着,牧野出任务了,你这几天和两个孩子先别过去,万一撞上牧川两口子吵架就不好了。”
“我懂的。”奚棠点头。
她不想掺和进周牧川两口子的家事里,偏偏事情还主动找上门了,出个警都能碰上潘曼文。
奚棠接到一起盗窃案后出警,刚到了报案人所在的大杂院,就撞上了一脸憔悴的潘曼文。她愣了一下,想打个招呼,但是潘曼文根本没给她机会,转身进了一户人家里。
既然如此,奚棠也没有自讨没趣,直接去了报案人的家里。
这个大杂院的环境比起77号院可差多了。墙角处乱七八糟地堆着蜂窝煤,长年累月之下,墙壁全黑了,看起来脏兮兮的。各家加盖的房子更是把院子里面挤得都快转不开身,原本就窄的过道被和腌菜坛子占去大半,中间能让人走的空间就剩下一条缝隙了。
也不知道潘曼文平时这么讲究的人,怎么会过来这里的。
报案的王大妈看见公安过来就开始哭嚎了:“公安同志,你要为我们做主啊!天杀的小偷,缺德带冒烟的!偷我腊肠还不够,连我养老的钱都敢拿!这是要逼死我老婆子啊!”
奚棠打断她:“王大妈,您先冷静点。我得先跟您确认下,您仔细想想,钱会不会是家里人拿去用了,没来得及跟您说?比如您老伴,或者孩子?”
“不可能!”王大妈想都没想就摆手,语气斩钉截铁,“借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我家那老头子,一辈子都是个老实人,他连我抽屉里的糖都不敢随便拿,怎么敢动我的钱?还有我那俩儿子,从小被我管得服服帖帖,别说偷我钱了,就是跟我要五块钱都得磨半天嘴皮子,他们没这胆量!”
她说着,眼神突然扫向周围的邻居:“我看啊,准是院里哪个手脚不干净的!有些人平时就爱在我家门口探头探脑,指不定早就盯上我这钱了!”
这话一出口,住王大妈旁边的一个婶子不高兴了,叉着腰就回怼:“王大妈,你这话可别瞎讲!谁探头探脑了?我天天在自家门口择菜,碍着你了?你丢了钱就往邻居身上赖,这叫什么事儿啊!”
“不是你是谁?”王大妈梗着脖子,“前儿我还看见你在我窗户底下转悠,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
“你这是血口喷人!”婶子气得脸通红,“我收床单的时候风大,床单刮到你家窗台上了,我不得伸手去够?你倒好,现在倒打一耙赖上我了!要我说啊,你怎么不说是北屋的人拿的?他们家的人前儿还问我你家腊肠晾在哪儿,天天在院里东瞅西看的,比谁都上心!”
这话正一出,北屋的一个大爷不干了,跳着脚就骂:“你少胡说八道!我那是顺嘴问了一句,你倒会编瞎话!肯定是你自己心里有鬼,还想往我身上泼脏水!”
院里顿时乱成一团,王大妈骂小偷,婶子和大爷互相指责,其他邻居要么劝架,要么在旁边小声议论,嘈杂的声音差点把屋顶掀了。
奚棠每次出警最烦的就是这种情况,清了清嗓子大声喊道:“都给我静一静!”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看向她。
奚棠看着王大妈说道:“王大妈,我们现在要去您屋里看看现场,您跟我们一起吧,也帮着想想有没有什么东西被动过。”
说完又转向众人:“大家都别进屋子,以免破坏现场。”
奚棠和新入职没多久的小赵一起进入房间,带上手套后开始仔细检查。
屋子不大,但是里面满满当当的,堆满了东西。两人屋里屋外都认真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撬锁和攀爬的痕迹,脚印经过王大妈的辨认,也确认都是家里人的。
奚棠朝王大妈说道:“王大妈,我们刚才仔细检查了您屋里的情况,已经提取了上面的指纹,后续会带回去做检测。不过从现场情况来看,没有发现外人闯入的痕迹,门窗没被撬,地面也没有陌生脚印。”
王大妈一听这话就急了:“你这是啥意思?奚公安,我跟你说,我家的老头子和两儿子都是老实人,平时被我管得不敢喘大气,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动我的钱!你可不能随便怀疑自家人啊”
奚棠早就习惯了:“王大妈,您别激动,我没说一定是您家人做的,只是结合现场痕迹,这是一种可能性。毕竟得清楚您藏钱的地方,还能悄无声息进出屋子,外人确实很难做到。我们也是按线索排查,不会冤枉任何人。”
“可能性也不行!”王大妈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跳着脚嚷嚷,“我家的人再没出息,也干不出偷鸡摸狗的事儿!要我说,肯定是院里这些外人干的,没一个好东西!”
她话锋一转,又找上了刚才的婶子:“我家的钱是不是你偷的?前儿你在我窗根底下磨蹭半天,头还往我屋里探,不是你偷的是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眼红我家的日子过得好了!前阵子还跟我打听我攒了多少钱,没安好心!”
婶子的声音比王大妈的还高:“王大妈你满嘴喷粪!我跟你在这院儿里当了二十多年邻居了,从来没有做过偷鸡摸狗的事,怎么到你这儿就成小偷了?
这话让周围邻居都点了点头,有人帮腔:“是啊王大妈,她这人实诚,这些年邻里相处都知道,她干不出这事儿。”
王大妈先是有点气馁,突然一拍大腿,像是猛地想起什么,张嘴就喊:“不是你,那就是在老陈家住的,新来的姓潘的那一家子!陈艳芳她婆家不是出了事吗?听说在原来的地方待不下去,被人赶出来的,一家子没处去,才来投奔她娘家,在这院儿里蹭住快俩礼拜了!不是他们是谁?”
这话一出,院里顿时安静了几秒,随即有人小声附和:“是啊,潘家一家子确实是刚搬来的,听说之前在单位是分了房子的,不知道犯了啥错被辞退了,房子也没了。”
就在这时候,潘曼文刚刚进去的屋子的门一下子就打开了,潘曼文和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一起走了出来,看情况应该就是她嫂子陈艳芳。
潘曼文感受到奚棠的目光,立马移开了视线。
她心里翻江倒海,满是屈辱和难堪。想当初她叔叔当权的时候,家里条件比谁都好。每次见着奚棠,都仗着身份高人一等,觉得她一个当公安的不配当自己的妯娌,撞了大运才能嫁给周牧野。那时她走到哪儿都昂首挺胸,谁见了都得客气三分,哪受过这种寄人篱下的苦?可如今,叔叔失势了,家里也跟着受牵连,自己爸妈和大哥被单位辞退,房子也被收了回去,一家子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只能厚着脸皮来投奔大嫂娘家。
这本来就够丢人了,现在还被王大妈当众指着鼻子骂是小偷,偏偏还让奚棠撞见了。
陈艳芳先开口了:““王大妈你别胡说八道,我们家是遇到点难处,才来回来娘家暂住的。我们是清白人家,你不能平白无故给我们扣小偷的帽子。”
潘曼文也生气地开口:“你别血口喷人!我们就算再难,也不会偷别人的钱!你要是再这么诬陷,我就去街道办告你!”
“告我?”王大妈梗着脖子,“你们刚搬来就出这种事,不是你们是谁?指不定就是手头紧,见我家有钱就动了歪心思!”
“我可看见你们家昨天傍晚煮腊肠了!”人群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一个大娘抱着胳膊走了出来看着潘曼文和陈艳芳,“我昨儿路过你们家窗户,闻见里头飘出腊肠味儿了,还听见你们说这肉真香,王大妈家不正好丢了腊肠吗?”
另一个邻居也跟着附和:“是啊!我昨天下午还在供销社看见艳芳她婆婆,她买了块花布,还称了半斤水果糖,看着可不像是缺钱的样子!”
王大妈一听,立马跟炸了毛似的,扑过去就要动手:“好啊!你个小偷!偷了我的钱和腊肠,还有脸去买布买糖!我今天非撕了你不可!”
“你别动手!”奚棠眼疾手快,一把拉住王大妈的胳膊,语气严肃起来,“王大妈,有话好好说,动手解决不了问题!”
王大妈暴跳如雷,挣扎着要往前冲:“人证都有了,她就是小偷!奚公安你别拦我,我今天非得让她把钱和腊肠还回来!”
正混乱的时候,院门口传来自行车的刹车声,一道声音响起:“老婆子,你这是干什么呢?”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王大妈的丈夫刘大爷推着自行车走进来。
刘大爷放下车,看见院里乱糟糟的场面,又看了看王大妈张牙舞爪的样子,眉头瞬间拧了起来。 他这辈子最烦的就是老伴这咋咋呼呼的性子,一点小事就闹得人尽皆知,半点体面都不顾。
但他这辈子都被王大妈管得服服帖帖,虽然不高兴但也不敢说,只能嘟囔道:“老婆子, 你怎么了?怎么一进门就看见你要打人?”
王大妈看见丈夫,瞬间像找到了主心骨,冲他喊道:“老头子!你可回来了!咱家的钱和腊肠被偷了!就是潘家偷的!邻居都看见陈艳芳婆婆煮腊肠、去供销社买东西了!你快帮我评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