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浅做梦了。
梦到她被一张冒着黑烟狰狞邪笑的无脸男压着，对方肥硕的身体压在她身上，沉重的力量像巨石住胸膛让她喘不上气。
她盯着对方，突然想起小时候，有回跟着奶奶在菜市场检菜路过看到的卖鱼店，鱼贩蹲在门口一点点池去案板上挣扎的河鱼鱼鳞。
鱼被宰杀后并不会马上死去，还会猛烈抽动鱼尾，鱼尸上的鲜血和鱼鳞，像无声的控诉甩了鱼贩一脸，老板抬用袖套随意擦去，接着划开肚子掏空内脏。
一条鱼就这么赤裸着躺在石板上等待客人挑选带回去拆吃入腹。
鱼嘴徒劳地张合，像是在质问，又像是最后的挣扎。
而在她的眼里，鱼嘴和无脸男开开合合的嘴巴重叠。
逐渐听到他嘴里无数的羞辱、贬低，仿佛她只是对方一顿饭钱买来的一个低贱的、廉价的玩具！
别说了别说了！
别再说话了！！！
她气得浑身发抖，胃里一阵阵泛酸水，她想放声尖叫让他闭嘴。
为什么为什么！
这样的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在她身上？！
为什么她要有那样恶劣爱赌博的爹，自私自利只爱孙子的奶奶，凭什么他们可以决定她的所属权？凭什么他们卖她，她要听之任之？！
凭什么！
她是一个人啊！！！
一个成年的、独立的、有自我思想的、活着的人啊！
她直勾勾瞪着无脸男，双手慢慢在头顶展开折叠刀，眼底像是有团幽蓝鬼火在灼灼欲燃。
去死吧！死肥猪！！！
“老板小心！”不知道从哪冲出来一个灰黑色的伥鬼，将她手中刺出的折叠刀一脚踢飞，冲过来凶狠折断她的双臂。
无脸男愤怒起身抽了她一巴掌，她的脸肿了起来。
她凄惨哀嚎，引来了他人的敲门询问。
对方可能是什么大人物，无脸男让保镖看着她，亲自去开门了。
陌生人冷静打量这一切，无脸男卑躬屈膝的解释她是他花了多少钱买来的，你情我愿，不是强抢。
陌生人看了她一眼，从容优雅的用帕子擦着手指，像处理一块生冷猪肉那样的漠然语气对无脸男说：“人我带走了，找陈特助给你开支票。”
无脸男眼睛发亮，不断鞠躬，没有五官的脸上也能感受到那堆满谄媚的丑态：“诶哟...总，哪里劳您破费！您肯赏脸下个月...的宴会，那就是天大的面子，鄙人就心满意足了。”
好恶心......
无脸男恶心，这个人也恶心，所有出现在这里的人都好恶心。
她...也好恶心...
为什么还要活着......
对呀，为什么还要活着？
去死去死去死，都死吧......
“喂喂，醒醒。”
有声音像隔着玻璃罩子闯入耳中，像是大冷天被人披上大棉袄夹着暖宝宝一样暖和起来。
林清浅猛地睁开双眼，冷汗浸透的睡衣黏在后背，心脏撞得肋骨生疼，仿佛下一秒就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她缓了缓，惊疑不定地看向叫醒自己的人，是闻重歌，救了她带她回来的救命恩人。
林清浅咽了咽口水，心跳慢慢恢复正常：“嗯？”
“你做噩梦了？”闻重歌打了个哈欠。
闻重歌睡眠一向很好，是101发觉旁边的林清浅体内激素水平不对，想到宿主想要靠她完成任务，强行给闻重歌开机，导致她现在困得不行。
林清浅不想过度麻烦救她的好人，对方不欠她的，何况，连父母亲人都能为了钱卖了你......
她垂眸，勉强笑了笑：“确实，还有点没缓过来。”
闻重歌眼睛闭着，看得出来很困了，还在尽力安抚她，温柔的拍了拍林清浅的肩膀。
她指尖的温度透过单薄的睡衣布料，像冬日里偶然漏进窗缝的一缕阳光，带着半梦半醒的朦胧暖意。
林清浅眼睛发烫，看着闻重歌睫毛颤动两下，带着浓重的睡意咕哝：“没事了，有我呢，睡吧。”
她翻身的动作带起一阵皂粉气息的风，手臂却横在她被子边缘形成一道屏障，像抵挡任何伤害的坚定防线。
林清浅眉头平复慢慢安心地睡去。
——
陈特助搀扶着喝了酒的顾沉舟去今晚休息的套房，身旁经过的步梯金属门轻微晃动了下。
那一刹那，顾沉舟猛地顿住脚步，心头掠过一丝微妙的不安，像是设定好的程序开始脱轨。
“顾总，怎么了？”陈特助察觉到他的停顿。
“没事，刚才酒精上头，走吧。”
陈特助尽职的将顾沉舟送到1020的门前，正要刷卡进屋，身后1001突然传来巨响。
陈特助和顾沉舟对视一眼，眼神询问：「老板，怎么处理？」
顾沉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为免生出误会，使了个眼色：「查监控。」
毕竟德莱酒店由顾氏资本注入 37%股份，有什么问题也容易造成连锁影响。
不过五分钟，陈特助结束通话，恭敬地站在总裁身边低声解释：“凯悦堂老板王德海一向手段下作，这次应该是想通过巴结厉国平跟厉屿搭上关系...监控没拍到那个黑影从哪出现的，进入1001后不到10分钟，就带着王德海提供的女孩跑了。”
“让人拿备用房卡开门。”顾沉舟边听边皱眉。
“是。”陈特助应下。
房门很快被打开，被麻绳捆绑双手的两人以一种辣眼睛的状态纠缠在一起，正试图靠自己撞击房门获得救助。
“顾总！诶哟，遇到您真是太好了，您快救我！”地上躺着的厉国平看到顾沉舟，像见到救星一般，朝着他激动叫喊，“刚才有两个疯女人......”
顾沉舟动作优雅地伸出脚，一脚踢开厉国平抓来的手：“在我的地盘闹事？”他微微挑眉，声音平静，偏生透出一种截然不同的危险气息，“谁给你的胆子？”
顾沉舟对着陈特助使了个手势：“扔给厉屿，让他自己处理家事。”
“是。”陈特助应下。
随后从容地从西装口袋中抽出帕子擦着手指，像在嫌弃空气里的肮脏。
“不——”厉国平惊惧地瞪大双眼：“顾总！顾总帮帮我，我给您钱，我也有德莱酒店股份，我都给您，不要把我扔给厉屿！”
顾沉舟被吵得直皱眉。
陈特助电话叫来的两个保镖快速捂嘴拖起死猪一样吓瘫的厉国平，眨眼间消失在顾沉舟面前。
顾沉舟看到垃圾被清理完，这才有心情，吩咐道：“找到那两位女士，给予她们最体面最舒心的补偿，最好能忘掉一些不愉快的记忆。”
“好的，顾总。”陈特助应下。
这时，清洁车的轮子在光滑的地板上滚动，发出轻微的“咕噜咕噜”声。顾沉舟的注意力被这细微的声音短暂吸引，他下意识地转过头，目光扫向保洁员的方向。
一位长发保洁员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推动着清洁车从一个屋子里走出，怀里抱着拆洗下来的四件套，整理着扔进深灰色收纳桶中。
他收回视线，漠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