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蓝号”的损伤比预想的更为严重。空间共振的余波对舰体结构和内部系统造成了广泛的、深层次的破坏。
尽管核心功能得以保全，但整艘战舰的战斗力大打折扣，被迫停留在一片相对平静的星域进行紧急维修。
空气中弥漫着焊接金属的焦糊味和臭氧味，工程人员穿梭于受损的廊道，各种维修器械的噪音成了新的背景音。
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与严峻现实带来的压抑感交织在一起，笼罩着整艘星舰。
林辰肩上的担子更重了。
他需要统筹维修工作，安抚舰员情绪，评估当前战略态势，并向联邦最高议会提交详细的遇险报告——当然，报告中巧妙地淡化了白夜那惊世骇俗的“偏导仪谐波”理论，将其归功于全体官兵的英勇奋战和“一次幸运的临场应变”。
白夜的日子也并不轻松。
他额角的擦伤早已愈合，但那次生死关头的爆发，似乎打破了他精心维持的某种平衡。
林辰并未再就频率计算的问题深究，但他能感觉到，来自统帅的注视变得更加频繁，也更加……复杂。
那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审视与怀疑，而是掺杂了评估、探究，以及一丝连林辰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对于“可能性”的权衡。
白夜被允许参与更高级别的损伤评估会议，甚至就一些非核心的系统修复方案提供建议。
他的物理学知识和对系统底层逻辑的深刻理解，在此刻发挥了巨大作用，提出的几个优化方案都显着提高了维修效率。这使得他在工程部门获得了不少好感，也让他接触到了更多“深蓝号”的内部信息。
这像是一种默许的试探，也是一份裹着糖衣的考验。
林辰在给他划定的范围内，给了他一定的自由和信任，看他如何运用。
白夜小心翼翼地行走在这条逐渐拓宽的钢丝上。他贪婪地吸收着一切能接触到的信息，如同干涸的海绵，但行动却更加谨慎。
他知道，林辰给他的“舞台”越大，他暴露真实意图的风险也就越高。
这天傍晚，白夜被单独传唤至林辰的私人简报室。
这里比指挥中心小得多，陈设简洁，只有一张星图桌和几把椅子，气氛更为隐秘。
林辰背对着他，站在星图桌前，全息投影的光芒勾勒出他挺拔而略显疲惫的背影。
“统帅阁下。”白夜恭敬地行礼。
林辰转过身，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将一份加密数据板推到桌子对面。“坐。”
白夜依言坐下，没有立刻去碰数据板。
“这是情报部门刚刚破译的，关于那次空间异常的部分后续分析报告。”林辰的声音平静无波，“不是自然现象，是人为。”
白夜的心脏猛地一缩，但脸上适时地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人为？怎么可能？那种规模的引力塌陷……”
“并非直接制造塌陷。”林辰打断他，黑眸如鹰隼般锁定他，“是诱导。有人在‘虚无之海’深处，一个我们未曾探测到的古老跳跃点附近，进行了一次极高能量的空间实验。他们的能量波动，意外地与我们航线上一个脆弱的空间结构点产生了共振，引发了连锁崩溃。”
他顿了顿，观察着白夜的反应：“初步判断，实验方可能是一个名为‘深渊’的跨星域科技黑市组织，他们以研究和贩卖禁忌技术闻名。但有趣的是，我们截获到另一段加密通讯，指向联邦内部。”
林辰的手指在星图桌上一点，调出了一份模糊的通讯记录摘要，上面有几个关键信息被高亮标注：“……确认‘货物’已引发‘海啸’……‘深蓝’受损情况符合预期……‘清理者’待命……”
白夜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清理者”，这个代号他并不陌生，与他追查的、导致星耀帝国覆灭的联邦内部叛徒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林辰为什么要给他看这个？是进一步的试探，看他是否会对“清理者”这个代号产生反应？还是说……林辰也在调查这股势力，并且，已经怀疑到了他与这股势力可能存在关联（哪怕是敌对关联）？
“统帅的意思是……”白夜斟酌着用词，“这次意外，可能并非意外，而是……一场针对‘深蓝号’，或者说，针对您的阴谋？”
“可能性很高。”林辰走到他面前，双手撑在桌沿，身体微微前倾，带来一股强大的压迫感，“‘深渊’的实验可能是被利用的幌子，真正的目的，是借刀杀人。而内部有人接应，确认成果，并准备后续的‘清理’工作。”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白夜的所有伪装：“白夜博士，你是个聪明人。以你的智慧和观察力，登舰以来，难道就没有发现任何……不寻常的蛛丝马迹吗？关于某些人，或者某些事？”
来了。最直接的摊牌，以一种看似寻求帮助的方式。
白夜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对上林辰深邃的黑眸。
这一次，他没有完全避开，也没有立刻戴上那副谦逊学者的面具。他知道，此刻任何过度的表演都是破绽。
沉默在简报室内蔓延，只有星图设备运行的微弱嗡鸣。
几秒钟后，白夜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我确实注意到一些……不协调的地方。”
林辰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
“庆典刺杀，过于刻意。刺客的身份和手法，像是被精心包装后送到您面前的礼物。”
白夜开始陈述，语气平静，如同在分析一个物理难题，“那次空间共振，虽然规模骇人，但其能量衰减模式，与我数据库中记录的、某些未被公开的、涉及空间武器化的早期实验数据，有微弱的相似性。那并非纯粹的研究事故能产生的波形。”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下某种决心：“而关于‘清理者’……我在星耀帝国覆灭前，作为交流学者短暂停留于其边境研究所时，曾无意间截获过一段残缺的敌方通讯，其中提到过这个代号。当时并未在意，现在看来……”
他抛出了一个半真半假的过去。他真的截获过通讯，但并非作为“交流学者”，而是作为帝国暗卫。这个解释，既能说明他知晓“清理者”的原因，又巧妙地将他与帝国残余势力可能进行的“复仇”区分开来——他只是一个偶然卷入的学者。
林辰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摩挲着玺戒的指尖，微微停顿了一瞬。
白夜提供的线索，与他掌握的部分情报能够相互印证。更重要的是，白夜此刻选择说出来，是一种姿态，一种在巨大压力下，经过权衡后，选择有限度合作的姿态。
“你为什么之前不说？”林辰问，语气听不出喜怒。
“因为没有证据，只有基于物理现象和个人记忆的推测。”白夜回答得坦然，“在不确定统帅您的立场和意图之前，贸然说出这些，可能引火烧身。我只是一个学者，只想安心做研究。”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
林辰直起身，重新走到星图前，背对着白夜。半晌，他才缓缓道：“‘深蓝号’现在很脆弱。外有强敌环伺，内有隐患未除。我们需要尽快修复战舰，更需要找出隐藏在阴影里的虫子。”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白夜博士，你的能力，不应该只局限于引擎和公式。我需要你协助我。”
这不是请求，而是近乎命令的邀请。邀请他进入一个更危险，也更核心的圈层。
白夜心中波澜起伏。这是他接近目标的机会，也是踏入更危险陷阱的开始。林辰是否真的相信了他的说辞？还是将计就计，利用他来引蛇出洞？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垂下眼帘，似乎在思考，也像是在挣扎。最终，他抬起头，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决然：“我明白了，统帅阁下。为了‘深蓝号’的安全，也是为了我自己的……研究环境。我会尽力协助您。”
他没有说什么慷慨激昂的誓言，但这份基于“自保”和“研究”的合作意愿，在林辰看来，反而更为真实。
“很好。”林辰点了点头，将那份加密数据板再次推向白夜，“这是关于‘深渊’组织和那段内部通讯的更详细资料，以及我们下一步的初步计划。你看一下，明天这个时候，给我你的分析。”
这是第一份“共谋”的凭证。
白夜接过数据板，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他知道，当他点开这份文件的那一刻起，他与林辰的关系，将进入一个全新的、更加复杂微妙的阶段。
他离开了简报室，回到自己的住处。关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金属门板，他才允许自己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感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与林辰的每一次对话，都像是一场精神上的殊死搏斗。
他打开数据板，快速浏览着里面的内容。关于“深渊”的情报真伪掺杂，但那段指向内部的通讯，其加密方式和几个用词习惯，与他记忆中叛徒势力的特征高度吻合。
林辰没有骗他。他们确实在追查同一股势力，至少是部分重叠。
那么，林辰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是什么？他是忠于联邦，只是要清除内部的蛀虫？还是他本身也另有所图？
白夜无法确定。但他知道，他必须抓住这次机会，利用林辰提供的资源和信息，更快地找到仇人。同时，他也要更加小心，绝不能让自己的真实身份和最终目的暴露。
他将数据板的内容牢牢记住，然后启动了其自带的粉碎程序。
看着化为光屑的数据，白夜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
合作，只是为了更有效的利用。
信任，只是通往终点的工具。
他与林辰之间，那根名为“对立”的弦，从未真正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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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白夜准时出现在林辰的简报室，递交了一份条理清晰的分析报告。
他指出了“深渊”组织几个可能藏匿的星域，分析了内部通讯中可能隐藏的密码，并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利用“深蓝号”的维修期作为诱饵，引蛇出洞。
“我们可以故意泄露部分维修进度和防御薄弱点的信息，通过特定的、可能被监控的渠道。”白夜指着星图上几个点，“如果内部真有叛徒，且他们急于完成‘清理’任务，很可能会趁此机会再次动手，或者与外部势力联系。届时，就是我们抓住他们尾巴的时候。”
林辰仔细地看着报告，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白夜的思路与他暗中筹划的方案不谋而合，甚至在细节上更为精妙。
“风险很大。”林辰放下报告，看着他，“如果操作不当，可能会弄巧成拙，给‘深蓝号’带来真正的灭顶之灾。”
“但这是最快找出内鬼的方法。”白夜迎上他的目光，“而且，有统帅您在，我相信能将风险控制在最低。”
这句话，带着一种近乎纯粹的、对林辰能力的信任。连白夜自己说完后都微微一愣。
林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从他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分辨出，这信任有几分真，几分是演技。
“计划批准。”最终，林辰沉声道，“细节由你和埃德加上校共同完善。此事，仅限我们三人知晓。”
“是，统帅。”
当白夜再次离开简报室时，他感觉自己仿佛踏入了一个更加广阔的棋盘。他与林辰，不再是单纯的猎手与猎物，也不再是简单的怀疑与被怀疑对象。
他们成了……暂时的、相互利用又相互提防的……盟友。
而这脆弱联盟的第一场戏，即将拉开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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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互动）
小A：所以两位现在是正式组队了？需要我帮你们想个组合名字吗？比如“星辰忽悠组”？
林辰：（冷冷瞥了一眼）你很闲？
白夜：（微笑）我觉得“深蓝影舞”更好听，阁下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