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崖上冰冷的夜风似乎还在呜咽,吹不散两人之间沉重的寒冰。
星璇看着陈铭望向远方那仿佛要穿透无尽时空的银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每一次跳动都牵扯着尖锐的痛楚。
归途在望,分离在即,那个叫洛清寒的女人,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神。一股强烈的不甘和难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她。
她向前挪了一小步,冰冷的指尖试探地、带着细微颤抖,轻轻勾住了陈铭垂在身侧的小指。
“陈铭…”
她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打破了长久的死寂,在呜咽的风中显得格外渺小,“小石头他…现在下落不明。”
陈铭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银眸中的星辉似乎黯淡了一瞬。
小石头…那个被他亲手带进仙途,又在他面前消失的孩子。
“你…” 星璇感受到他指尖传来的微颤,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要不等他回来…再走?”
她抬起头,紫眸紧紧锁住他的侧脸,里面翻涌着希冀与不安,“万一…万一他很快就能找到回来的路呢?你不想亲自确认他平安吗?”
这是她能想到的、唯一或许能让他留下的理由,一个关于“责任”而非“情感”的砝码。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风声呼啸。 终于,陈铭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他没有看星璇,目光依旧投向那片深邃的夜空,但那只被勾住的小指,却没有挣脱。他缓缓点了点头。
“好。” 一个简单的音节。 却让星璇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巨大的酸楚和庆幸同时涌上,几乎让她眼眶发热。她不敢去想这个“等”字背后是他对洛清寒的思念暂时压下,还是真的对小石头的牵挂占了上风。
她再也顾不得矜持,或者说,她早已在他面前丢掉了所有的矜持。
她向前一步,柔软的身体带着微凉的体温,轻轻依偎进他怀里,将侧脸贴在他宽阔而温暖的肩头。
星光纱袍拂过陈铭的手臂,带来一阵冰凉而滑腻的触感。 她的声音闷闷的,带着前所未有的脆弱,仿佛呓语: “这段时间…我希望你…能一直待在我身边…”
没有索取,没有命令,只有近乎卑微的祈求。
仿佛在抓住最后一点燃烧的余烬,贪婪地汲取着最后的温暖,明知终将熄灭,却无法放手。
陈铭的身体彻底僵住,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这具曾经高傲睥睨、如今却脆弱不堪的娇躯的颤抖。
他没有推开,也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峦,承受着这份沉重而绝望的依恋。
星光洒落,将两人依偎的身影拉长,交织在一起,仿佛要融进脚下的岩石。
时间在重建的喧嚣与星辰峰顶那无声的、近乎绝望的“修炼”中悄然流逝。
大半年光阴,如指间流沙。 星璇仿佛陷入了一场彻底的疯狂。
每一次双修,不再是疗伤的借口,不再是修为的精进,而是变成了一场场孤注一掷的、歇斯底里的占有与告别! 星辰峰顶,那片被星光笼罩的殿宇深处。
空间永远在剧烈地扭曲、震荡! 星光不再是温柔的抚慰,而是化作狂暴的、贪婪的漩涡!
星璇那完美无瑕的躯体,如同最顶级的琉璃,在极致的力量冲刷下呈现出惊心动魄的剔透感,却又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碎裂!
银色的长发如同被激怒的星河,疯狂地舞动、缠绕,将两人紧密地包裹、束缚!
紫眸中燃烧的不再是情欲,而是深不见底的绝望和一种近乎自毁的放纵!
她嘶喊着,泪水和汗水交织着滚落,嘶喊声却被狂暴的能量彻底湮灭,只有那无声的、令人心悸的扭曲空间,诉说着她灵魂深处的风暴。
她在用这种方式,试图留下一些什么,或者说,用极致的、毁灭性的愉悦,来麻痹那即将到来的、撕心裂肺的离别之痛。
陈铭沉默地承受着这一切。
他配合着她的疯狂。
古铜色的身躯绷紧如弓弦,汗水沿着贲张的肌肉线条滚落,并非全然的被动,而是带着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回应。
他体内的多种力量在这狂暴的“修炼”中被反复锤炼、糅合,冲突似乎被暂时压制了下去,变得更加凝练、更加深沉,如同沉睡的火山,在极限的压迫下积蓄着难以想象的能量。
他任由她的银发缠绕,任由她的力量冲击,任由她在疯狂的顶点如同濒死的天鹅般扬起颈项,发出无声的悲鸣。
他感受到她的绝望,她的不舍,甚至…她的爱。
那是一种扭曲的、带着毁灭气息的爱,却无比真实。
每一次终结,星璇都会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般瘫软在他怀中,剧烈地喘息,紫眸空洞地望着凝聚的星穹。
然后,那空洞会迅速被新一轮的贪婪和绝望填满,周而复始。 这大半年,是疯狂的索取,是沉默的承受,是寂静燃烧的、注定没有结果的告别。
而在这片疯狂的背面,青霞宗的重建,却以一种令人惊叹的速度推进着。
仙雾重新缭绕在九峰之间,新建的殿宇楼阁虽不及上古气象,却也飞檐斗拱,气象庄严。护山大阵的光芒温和而稳定地流转,隔绝了外界依旧残留的、稀薄的毁灭气息。
曾经荒芜的演武场,此刻人影绰绰。
新入门的弟子们穿着统一的青色道袍,挥汗如雨地演练着基础法诀,稚嫩却充满希望的呼喝声此起彼伏。数量已逾千人!
虽然修为尚浅,但那股新生的蓬勃朝气,给这座浴火重生的宗门注入了真正的活力。 曾经如同枯木般坐在角落的四位跌落神坛的长老——帝昊、石重、花婆婆,此刻眼中也重新燃起了微光。
他们在蛮古那震耳欲聋的号子声和弟子们的喧嚣中,终于艰难地迈出了那一步。
虽然依旧是炼气期的底层,但凭借着曾经金仙级别的眼光和沉淀到骨子里的修炼经验,他们如同枯木逢春,竟也艰难地重新踏上了修行路!
石重握紧的拳头终于有了几分力气,能搬动稍大些的灵材;帝昊浑浊的目光扫过弟子们演练时,偶尔会闪过一丝指点江山的锐利;花婆婆开始尝试调配一些低阶的疗伤药散。
他们体内的灵力虽然微弱,却如同涓涓细流,重新开始流淌,稳固在了金丹初期的门槛之上!
这不仅仅是修为的恢复,更是道心的重燃!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部活着的、激励人心的传奇。
蛮古那如同巨灵神般的身影依旧是最耀眼的风景线,他挥舞着巨锤的呼喝声成了重建最有力的战鼓,铜铃大眼中充满了对新宗门的归属与自豪。
就在这一片忙碌而充满希望的景象中。 青霞宗那重新立起、刻着“青霞宗”三个古朴大字的巍峨山门外。
遥远的、被仙雾和阵法光芒映照得有些模糊的山道上。
一个身影,缓缓出现了。 他穿着一身破旧、沾满尘土和不明暗红色污迹的灰色麻布衣袍,身形瘦削,步履却异常沉稳。
一步步,踏在通往山门的石阶上。
当他走近,穿过护山大阵的光芒,身影清晰地出现在守门弟子眼中时。 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经历了无尽杀戮与磨砺的锋锐气息,如同无形的波纹,缓缓扩散开来。
守门弟子下意识地握紧了腰间的佩剑,警惕地看向这个衣衫褴褛、却散发着令人心悸气息的陌生青年。
青年的脸庞轮廓分明,带着风霜刻下的痕迹,眼神沉静得如同古井深潭,却又仿佛藏匿着择人而噬的火焰。
最为醒目的是,他的境界——赫然已是大乘后期!
这境界,放在如今弟子普遍修为不高的青霞宗,已是相当扎眼! 青年无视了守门弟子的警惕,目光穿透人群,越过忙碌的广场,那沉静而锐利的视线,如同两柄无形的剑,直直射向星辰峰的方向。
然后,一个干涩沙哑、却带着某种奇异穿透力的声音,在嘈杂的山门前响起,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陈叔。”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