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归途险阻，峭壁攀援
冰冷。死寂。无边的黑暗。
意识如同沉入万载玄冰的深渊，被冻结、被碾碎、被那灰白与暗金交织的混沌洪流彻底淹没。唯有那源自灵魂最深处、仿佛要将存在本身都彻底撕裂的剧痛，如同永不熄灭的地狱之火，焚烧着残存的感知。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一点微弱的光，艰难地刺破了混沌的帷幕。
杨奇猛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狼洞顶部凹凸不平、布满苔藓的冰冷岩壁。光线极其昏暗，只有洞口方向透入些许惨白的天光。他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态，躺在冰冷坚硬的碎石地上，身下是昨夜搏杀留下的、早已凝固发黑的血污。
痛！
并非皮开肉绽的外伤之痛，而是源自体内最深处的、如同整个生命根基被强行撕裂、又被某种蛮横力量粗暴重组的恐怖剧痛！每一根骨头，每一条筋络，每一块肌肉，甚至流淌的血液，都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反复锻打，被烧红的钢钎狠狠穿刺！丹田深处，更像是被塞进了一座正在喷发的火山，灼热与撕裂感疯狂肆虐！
“呃…嗬嗬…”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哑喘息，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内撕裂般的痛楚。冷汗如同瀑布般瞬间浸透了他褴褛的衣衫，混杂着血污，冰冷粘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阵阵刺骨的寒意。
他挣扎着想动，却发现自己如同被无形的锁链捆缚在冰冷的石地上，连抬起一根手指都重若千钧！身体完全不听从意志的指挥，只有那无处不在的、深入骨髓的剧痛，清晰地宣告着这具躯壳的存在。
“那东西…还在里面…”一个冰冷而惊惧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他混乱的意识。
他艰难地、用尽全部意志，将心神沉入体内。
一片狼藉！
原本被神象镇狱劲初步改造、气血如汞奔腾的经脉，此刻如同被飓风蹂躏过的河床，布满了恐怖的裂痕！粘稠滚烫、带着暗金光泽的血液在其中艰难流淌，每一次流动都带来刀割般的剧痛。筋骨血肉深处，无数细微的、暗金色的古老符文如同活物般明灭闪烁，每一次明灭都伴随着筋骨血肉的剧烈抽搐和撕裂感！它们霸道地烙印在每一个细胞深处，强行改造着这具凡俗的躯壳！
丹田气海，更是风暴的中心！
那十颗原本沉浮有序、散发着煌煌神威的巨象微粒，此刻如同十颗被强行点燃引爆的星辰！光芒炽烈到近乎燃烧！它们环绕着中心一点——那截灰白死寂、却又流淌着暗金符文的骨符！
骨符静静地悬浮在气海核心，散发着一种亘古洪荒般的死寂与镇压万物的恐怖气韵。它仿佛成了这片风暴之眼的定海神针，又像是所有痛苦与混乱的源头！十颗巨象微粒围绕着它疯狂旋转、震颤，每一次旋转都爆发出恐怖的吞噬之力，疯狂撕扯、炼化着骨符表面不断溢散出的、极其微弱却精纯到令人发指的苍茫能量！同时，微粒自身也在这恐怖的炼化压力下，不断地崩裂出细微的裂痕，又在那苍茫能量的滋养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凝实、壮大！
炼化与崩毁！痛苦与新生！在这丹田方寸之地，以一种最原始、最残酷的方式，周而复始地上演！每一次循环，都带来席卷全身的毁灭性剧痛！
“嗡…嗡…嗡…”
微粒的嗡鸣不再是低沉稳固，而是充满了痛苦、狂暴和某种…被强行喂食撑胀后的愤怒咆哮！
杨奇死死咬住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来。他明白了。那截神秘的骨符，正以一种他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方式，强行融入他的身体，成为神象镇狱劲运转的核心！这过程，就是一场惨烈的炼狱！要么在剧痛和崩毁中彻底消亡，要么…撑过去，浴火重生！
“撑住…必须撑住！”求生的本能如同最后的火炬，在无边的痛苦黑暗中燃烧。他不再试图控制身体，而是将残存的全部意志，如同磐石般死死钉在丹田那十颗痛苦咆哮的巨象微粒之上！引导着、安抚着、强迫着它们运转那烙印在灵魂深处的《神象镇狱经》奥义！
镇压！炼化！吞噬！蜕变！
时间在无边的痛苦中失去了意义。汗水、血水浸透了身下的碎石，形成一小片粘稠的泥泞。身体在剧痛的痉挛中不受控制地抽搐，如同离水的鱼。唯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洞顶，瞳孔深处燃烧着近乎疯狂的执念之火。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也许是一个时辰。
丹田风暴核心，那截灰白骨符表面流淌的暗金符文，光芒似乎微弱了一丝。它释放出的苍茫能量洪流，也稍稍平缓了一些。
十颗巨象微粒的嗡鸣，终于不再那么狂暴刺耳，虽然依旧充满痛苦，但多了一丝逐渐适应的沉重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更深邃的洪荒威严！它们表面的裂痕在苍茫能量的滋养下，愈合的速度开始超过崩裂的速度！体积似乎也微不可察地壮大了一圈！散发出的气息，更加凝练、厚重、带着一丝源自骨符的古老沧桑！
剧痛，如同退潮般，开始缓缓减弱。
虽然依旧如同万针穿刺，依旧灼热难当，但至少…不再是那种灵魂都要被撕裂的极致痛苦！身体的控制权，也如同冻僵的肢体逐渐复苏，一丝一丝地回归。
杨奇猛地吸了一口气，带着浓重的血腥和土腥味。胸腔的撕裂感依旧存在，但已不再是无法忍受。他尝试着，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五指张开，指节因剧痛和用力而苍白。手臂肌肉在细微地颤抖，如同承受着千斤重压。但，它抬起来了！
力量！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内敛、仿佛蛰伏着太古凶兽的力量感，在筋骨血肉的剧痛之下，如同暗流般汹涌！他感觉自己这具饱受摧残的躯体，如同被反复淬火锻打的精钢，虽然布满了裂痕，但其坚韧程度和蕴含的潜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蜕变！
“呼…呼…”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脏腑的抽痛，但眼神却亮得惊人。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体内那股新生的、更加恐怖的力量感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亢奋。
他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极其缓慢地坐了起来。仅仅是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眼前阵阵发黑，汗如雨下。他靠在冰冷的洞壁上，大口喘息，目光扫过洞内。
那两大包用狼皮包裹的沉重狼肉，依旧静静地躺在洞口附近。洞外，天色似乎比昏迷前更加明亮了一些，但谷中依旧弥漫着驱不散的寒意和…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血腥…追兵！”
一个激灵瞬间冲散了劫后余生的些许松懈！昨夜惨烈的搏杀，谷中残留的血腥，如同黑夜里的烽火！杨雪他们若还在搜寻，或者家族派出了其他人…这血腥味就是最好的指引！
此地，已是真正的绝地！片刻不能停留！
求生的欲望瞬间压倒了一切！体内的剧痛仿佛也被这巨大的危机感暂时压制！
“走！”一个嘶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字眼从他喉咙里挤出。
他咬紧牙关，忍受着筋骨血肉深处传来的、如同无数钢针攒刺般的剧痛，用颤抖的双手支撑着身体，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站了起来。双腿如同灌满了铅水，又像踩在烧红的烙铁上，每一步都伴随着钻心的酸麻和撕裂感，身体摇摇晃晃，几乎随时都会再次倒下。
他踉跄着走到那两大包狼肉旁，弯下腰的瞬间，腰腹间传来一阵仿佛要断掉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但他死死咬住嘴唇，铁锈味在口中弥漫。双手探出，抓住坚韧的狼皮包裹。
“起！”
一声低沉的闷吼！丹田深处，那十颗刚刚经历过风暴洗礼的巨象微粒，感应到主人强烈的求生意志，爆发出低沉而有力的嗡鸣！一股虽然带着剧痛后遗症、却更加凝练厚重的洪荒之力瞬间流遍双臂！
沉重的包裹被他猛地提起！手臂肌肉贲张，青筋如虬龙盘绕，新生的力量硬生生压下了身体的虚弱和剧痛！两百多斤的重物提在手中，竟比昏迷前感觉更加…轻便了一些！力量的提升，是实实在在的！
他不再犹豫，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个染血的脚印，踉跄却坚定地冲出狼洞！
洞外，天光惨白。谷地依旧昏暗，寒风如刀，卷起残留的血腥气，直往鼻腔里钻。远处，隐隐传来几声模糊的兽吼，带着躁动不安的气息。昨夜搏杀的狼藉之地，凝固的血泊在惨淡天光下呈现出暗红的色泽，触目惊心。
杨奇的目光，如同受伤的孤狼，警惕而冰冷地扫过谷地四周。没有发现人影，但那股萦绕不散的危机感，如同附骨之蛆，越来越强烈！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昨夜坠落的源头——那道陡峭如刀削、高达数十丈、布满了湿滑苔藓和嶙峋怪石的悬崖峭壁！
那是唯一的生路！也是…最险的死路！
以他此刻重伤未愈、剧痛缠身的状态，背负着数百斤的重物，攀爬这湿滑陡峭的绝壁…九死一生！
但留下，十死无生！
杨奇布满血污的脸上，肌肉紧绷，没有任何犹豫。他拖着沉重的包裹，走到悬崖底部。抬头仰望，峭壁如同一面巨大的、沉默的死亡之墙，直插灰蒙蒙的天穹。崖壁上湿漉漉的，覆盖着厚厚的青苔，只有少数几处嶙峋的岩石凸起和狭窄的裂缝，如同魔鬼狞笑的牙齿，点缀其间。
他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灌入灼痛的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出的唾沫带着血丝。他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将两个沉重的狼肉包裹用坚韧的狼筋牢牢捆扎在一起，斜挎在背后。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剧痛未消的肩背，让他身形又是一晃。
“上！”
一声低吼，既是命令，也是给自己打气！
丹田微粒嗡鸣，力量再次灌注双臂。他猛地踏前一步，左脚狠狠蹬在一块略微凸起的、布满湿滑苔藓的岩石上！右脚迅捷无比地抬起，精准地勾住上方一道狭窄的岩缝！
“嗤啦！”脚底与湿滑的苔藓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身体猛地向下一滑！左臂剧痛传来，几乎脱力！危急关头，他右手五指如铁钩，带着一股狠厉的劲道，狠狠抠进岩壁一道深深的裂缝之中！指甲瞬间翻卷，鲜血涌出，但指力所至，硬生生抠碎了裂缝边缘的岩石，稳住了下坠之势！
剧痛从指尖和左臂传来，如同烈火灼烧。杨奇额头青筋暴跳，冷汗涔涔而下。他死死抠住岩缝，剧烈喘息，如同离水的鱼。背上的包裹重如山岳，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
就在他喘息稍定，准备再次发力向上攀爬的瞬间——
“沙沙…沙沙沙…”
一阵极其轻微、却绝非兽类发出的、踩踏碎石和拨动灌木的声音，隐隐约约，从下方谷地的入口方向，顺着凛冽的寒风，清晰地传入了杨奇敏锐得近乎妖异的耳中！
声音！不止一个！正在快速接近！
杨奇的身体瞬间僵住！攀附在湿滑岩壁上的身影，如同一尊凝固的雕像。他猛地回头，目光如电，穿透下方谷地弥漫的淡淡雾气，死死锁定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谷口方向，几道模糊却迅捷的人影，正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分开茂密的灌木丛，快速地朝着昨夜搏杀的狼藉之地，朝着…他所在的悬崖底部，疾掠而来！
为首一人，身形矫健，隔着遥远的距离，杨奇依旧能清晰地看到那张带着急切、贪婪和一丝惊疑的熟悉面孔——杨虎！
而在杨虎身后，紧跟着的，赫然是昨夜那个眼神怨毒如毒蛇的杨彪！还有另外两个气息不弱的杨家旁系子弟！
追兵！真的来了！而且，比他预想的更快！
崖壁如刃悬千仞，血染归途步步辛。
十指抠岩凝血印，一息尚存志不泯。
忽闻谷口追兵至，狼顾鹰瞵杀气临。
绝壁求生无退路，且看孤鸿破层云！
寒风呼啸，卷起少年褴褛的衣角，也带来谷底追兵那越来越近的、带着杀意的脚步声。数十丈的峭壁，如同登天的绝路。下方，是张开的死亡之网。杨奇攀附在湿滑的岩壁之上，背负重物，伤疲交加，前路断绝，后有追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