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口外的雾气还没散尽，龙弋蹲在火塘边翻动余烬。
他没吵醒任何人，只是把昨夜插在石缝里的火把残杆拔出来，顺手用工兵铲铲了两块干苔藓，又从背包夹层掏出一把揉碎的艾草和一小坨树脂。
“这味儿够冲。”他自己嘀咕了一句。
烟一开始是灰白色的，慢慢变成浓黄，一股子呛鼻子的苦香在洞里炸开。
他一手捂着口鼻，一手把冒烟的苔藓团往深处推，一边走一边轻轻拍地，逼着那些藏在石头缝里的东西往外逃。
没过几分钟，墙角窸窸窣窣响成一片。
几条黑乎乎的蜈蚣扭着身子从岩缝里爬出来，一头撞进火堆，“噼啪”一声炸出个小火星。
还有些潮虫像下雨似的从钟乳石上掉下来，在地上打转。
唐芯一个激灵睁开眼，差点从雨衣上滚下去：“谁放屁了？！”
“烟熏驱虫。”龙弋从烟里走出来，脸都快被熏黑了，“想继续睡也行，明天早上发现裤兜里有蜘蛛卵别喊我。”
这一句比闹钟还管用。
白露立马坐起来，裴千雅扶着墙想站起来，脚踝还有点使不上力。姚丽莎直接拿雨衣盖住脑袋：“这算什么？入住第一天就搞生化攻击？”
“你要是愿意晚上被蝎子亲一口，我现在就把火灭了。”龙弋抖了抖工兵铲，“都起来。地要扫，石要清，屎要铲——别瞪我，角落那堆黑疙瘩，八成是蝙蝠拉的。”
蒋雨萌缩着脖子：“那……能不能先通风五分钟？”
龙弋指了指头顶那道细缝：“通风？风是从外面吹进来的。你现在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昨晚你梦里流口水的味道。”
一群人骂骂咧咧地爬起来，但还是动了。
龙弋拍拍手：“今天三件事：清废、分区、定岗。听清楚了干活，别问为什么。”
白露抹了把脸：“怎么分？”
“你跟我测空间，记尺寸。唐芯和蒋雨萌负责搬石头，运到洞口左边十米外堆成堆，不准乱扔。姚丽莎和裴千雅扫地，用雨衣角裹着碎渣，角落的粪便用小木片刮进油布包里，封好等会烧掉。”
唐芯立刻举手：“我能不能先练格斗？昨天你说教我用铲子捅人……”
龙弋把铲子往地上一杵：“想捅人？先学会把地扫干净。你连垃圾都管不住，还想管命？”
姚丽莎一边嘟囔“我又不是保洁员”，一边还是蹲下去拿雨衣角扫尘。
裴千雅动作慢，但特别仔细，连指甲盖大的石屑都不放过。
蒋雨萌和唐芯一趟趟往外运碎石，洞内渐渐宽敞起来。
原本乱七八糟的地面露出平整的岩层，踩上去不再硌脚。
“哎！这儿有个坑！”蒋雨萌突然叫了一声。
她正弯腰搬一块扁石头，底下露出个拳头大小的凹槽，里面塞着一团发黑的毛和几撮灰渣。
龙弋凑过去，用铲尖轻轻一拨：“别碰。这是蝙蝠窝，老的，没活物。”
蒋雨萌拍胸口：“吓死我了！还以为是骷髅手指！”
“你要真捡到骷髅，记得留着，改天当敲门砖使。”唐芯笑嘻嘻地接话。
姚丽莎瞥了一眼：“你还挺会开玩笑？刚才搬两块石头就喘得像只狗。”
“我那是战略性换气！懂不懂？特种兵都这么喘！”
龙弋从背包里掏出一包石粉，撕开一角，开始在地上画线。
白露跟在他旁边，手里捏着炭条和一块旧布片：“生活区多大？”
“最里面平台，五步长，三步宽，六个人挤一挤能躺平。”
他用铲柄量着距离，划出第一道线，“这里只准睡觉，不准堆放杂物。”
接着往中间走：“通道留两步宽，两边划仓储区。油布铺底，物资分类码放，离地至少十公分防潮。”
最后停在洞口下方三米处：“警戒位在这儿。背靠岩壁，视野能覆盖前方二十米林子，退后五步进洞，不堵路。”
唐芯立马抗议：“太靠后了吧？我要是站这儿，敌人冲到十米内才能反应！”
“那你倒是往前站啊。站门口，夜里风吹进来，你打个喷嚏都能暴露位置。再说了，你是想当哨兵，还是想当活靶子？”
“可食物放太远，半夜饿了咋办？”姚丽莎插嘴，“放门口多方便。”
龙弋语气一沉：“方便个头。食物放门口，野兽闻味儿来，第一个啃的就是你。这里是堡垒，不是便利店。”
裴千雅坐在生活区边缘，低头用炭条在布片上画格子：“以后……是不是要标哪包是盐，哪包是药？”
“对。你记性好，归类你管。标签写大点，别让人摸黑找错。”
姚丽莎本来还在嘀咕“累死了”，结果低头看见蒋雨萌鞋底沾了泥，默默抽出一根藤条，绑了小撮干茅草，递过去：“喏，垫脚用。”
蒋雨萌愣了一下：“你……给我做的？”
“别多想，我只是不想你踩脏我刚扫的地。”
唐芯把木矛往警戒位旁边一插：“嘿，这位置绝了！谁敢靠近，我一铲子拍他脸上！”
“前提是你的铲子别先把自己绊倒。”龙弋看了她一眼，“记住，警戒不是摆造型，是保命。”
太阳慢慢爬上山脊，一束光斜斜切进洞口，刚好落在龙弋刚划好的分区线上。那道白痕清晰笔直，像刀刻的一样。
他站在中央，环视一圈。
地面干净了，碎石清空了，烟熏过的角落再没动静。
六个背包整齐靠墙，火塘位置固定，木桩立在一旁，像个小小的了望塔。
他把工兵铲靠在仓储区边上，刀刃朝内。
白露在布片上补完最后一笔，抬头看他：“图记好了。”
龙弋没说话，只是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顺着额角流下一小道黑灰。
裴千雅试着把药包挪进仓储区，用油布盖好。唐芯蹲在警戒位，反复调整木矛的角度。蒋雨萌抱着小蜥蜴，一点点蹭到阳光照得到的地方，暖洋洋地眯起眼。
姚丽莎忽然说：“这地方……其实也没那么吓人。”
龙弋走到洞口内侧，望着外面逐渐明亮的丛林。
他的影子投在那道分界线上，稳稳地，横着切开新旧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