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冰冷的意志碎片,如同在无尽深渊最底层蛰伏的毒蛇,并未……彻底消亡。
白起!
杀神之煞,岂是那么容易彻底磨灭?
在经历了最终坍缩的毁灭、混沌能量的爆发、以及帝血与星槎能量的疯狂冲突后,这缕煞意几乎被消耗了九成九,但其最核心的那一点不灭的杀戮与死亡本源,却凭借着那铜锈带来的死寂外壳的庇护,以及那融入碎片本体的、来自无数尸骸的怨念滋养,奇迹般地……残存了下来。
它太微弱了,微弱到无法产生任何能量波动,无法对外界做出任何反应,甚至无法思考,只剩下一丝最原始的、对杀戮与死亡的冰冷渴望,如同灰烬中一粒几不可查的火星,深深埋藏在铜锈与泥沼之下,等待着……等待着某个时机,或者……某个将其重新点燃的“燃料”。
而此刻,距离它不远处的焦土上,正躺着一位帝基崩毁、紫薇帝气溃散、生命本源正在飞速流逝的大明皇帝。
一位帝皇的陨落,其消散的生命与气运,对于某些存在而言,无疑是世间最滋补的……养分。
那一点冰冷的煞意火星,似乎……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与此同时,高空之中,那破洞之外的冰冷宇宙深空里,一颗原本漠然闪烁的星辰,其光芒似乎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瞬。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极其遥远的彼方,再次……投来了短暂的一瞥。
死亡谷的死寂,仿佛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死亡谷的时间,仿佛被那污秽的泥沼粘稠地拖住了脚步,每一息都漫长如年。
焦糊与腐朽的恶臭顽固地盘踞在每一寸空气之中,钻入鼻腔,沉淀在肺腑,带来一种沉闷的窒息感。低垂的硝烟如同送葬的灰纱,缓缓流动,模糊着视线,也将那破洞之外冰冷星辰投下的、微不足道的光芒切割得支离破碎。
洼地中央那片新生的、冒着粘稠气泡的污秽泥沼,如同死亡谷溃烂的伤口,仍在缓慢地、执拗地向外侵蚀着周围的焦土。边缘地带,焦黑的泥土在泥沼那带着腐蚀性的气息浸染下,悄然变得松软、发黑,最终无声无息地滑落、融入那一片漆黑之中。
朱棣,就俯卧在这片不断扩大的死亡边缘,不足三尺之地。
他昔日威严的面孔深深埋在焦土与血污之中,无法看清表情,只有那微弱到几乎断绝的呼吸,偶尔引起肩背处破碎山文甲极其细微的起伏,证明着生命尚未完全离去。
暗红的血液依旧从他七窍中缓缓渗出,在他脸颊下的焦土上汇聚成一小滩粘稠的暗色痕迹,并且仍在缓慢地扩大。那不再是鲜活的生命之泉,而是帝基崩毁、紫薇星黯后,生命本源正在不可逆转流逝的残酷证明。
一丝丝极其微弱、却依旧带着堂皇气息的淡金色气芒,正不受控制地从他破碎的躯壳中丝丝缕缕地逸散出来,如同风中残烛最后的光晕,升腾而起,却又迅速被周围弥漫的死寂与污秽气息所中和、湮灭。这是紫薇帝气最后的余晖,是一位帝皇陨落前最后的悲歌。
这些逸散的帝血与帝气,悄然浸润着其身下的焦土,将那一片区域染上了一种异样的、与周围死寂格格不入的黯淡金色,仿佛夕阳最后一抹倔强的余晖,固执地抗拒着彻底沉入黑暗。
深坑底部,程咬金那一点残存的意识,如同即将熄灭的灯芯,清晰地“看”着陛下生命气息的飞速流逝,感受着那紫薇星芒的黯然消散。
无边的悲怆与绝望淹没了他,他拼命地想要挣扎,想要怒吼,想要冲过去,哪怕用自己残破的身躯为陛下挡住那近在咫尺的污秽泥沼……但这一切,都只是意识深处无声的咆哮。
他连颤动一下眼皮的力量都已失去,只能如同一个被深埋的囚徒,绝望地感知着外界的一切,感受着那名为“无能为力”的酷刑。
峭壁之上,罗马军团的阵地中,压抑的喘息声渐渐平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铁血军团特有的、越是绝境越显森严的纪律性。
还活着的禁卫军士兵,在百夫长们低沉的口令下,忍着伤痛,默默地重新整合阵型。他们拾起破损的塔盾,相互倚靠,组成一个个小型的、依旧具备防御力的战斗小组。短剑紧握,染血的面容上,惊悸与茫然逐渐被一种冰冷的、经历过无数血战后的麻木与坚韧所取代。他们的目光,不再涣散,而是齐刷刷地望向阵地前方那个猩红破碎斗篷的身影,等待着统帅的命令。
恺撒,依旧如同石雕般矗立在阵地边缘。
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灰蓝色的瞳孔,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不断在下方的朱棣、那块半掩于泥沼的铜锈碎片、以及那面污损断裂的鹰旗之间移动、权衡、计算。
内心的滔天怒火与鹰旗被污的刺痛,已被绝对的利益权衡和冰冷的理智强行压下。
那大明皇帝,显然已是弥留之际,紫薇帝气溃散,再无威胁。其生死,对罗马而言,无关紧要。甚至……他的死亡,或许能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变数?比如,那溃散的帝血与气运……
而那块碎片……虽然看似沉寂,覆盖铜锈,但其之前展现出的恐怖力量与污染性,让恺撒绝不敢再有丝毫大意。远程摧毁?风险未知,若再次引发能量爆发,已遭受重创的军团恐怕难以承受。派人夺取?更是下策,那泥沼和碎片本身都是巨大的威胁。
他的目光,最终再次落在那面几乎被暗绿色铜斑吞噬的鹰旗上。旗杆断裂,旗面污损,但其最核心处,那一点属于罗马的森严意志,似乎并未被彻底磨灭,只是被那污秽的能量强行压制、禁锢了。或许……
一个念头在恺撒脑中逐渐清晰。或许,不必急于摧毁或夺取。可以先固守阵地,恢复力量,仔细观察。那大明皇帝的濒死状态,那碎片的沉寂,都是需要时间才能看清的结果。
时间,现在站在他这边。只要那碎片不再产生威胁,等到军团稍作恢复,或许能有更稳妥的方法处理它,甚至……尝试净化、回收那面鹰旗中残存的罗马意志。
至于那大明皇帝……就让他自生自灭,成为这片死寂之地又一个微不足道的注脚吧。
恺撒缓缓抬起了手,做出了一个固守待命的手势。身后的罗马军团如同精密的机器,瞬间做出了反应,阵型微调,更加注重防御与警戒,但却没有丝毫主动出击的意图。一种冰冷的、带着审视意味的沉默,再次笼罩了罗马阵地。
然而,就在这各方陷入诡异平衡,似乎一切都将以朱棣的默默流尽最后一滴血而告终的时刻——
那片污秽泥沼的边缘,那块半掩在粘稠黑泥中、覆盖着厚厚铜锈的玉玺碎片,其最深处,那一点微弱到极致的冰冷煞意,再次……极其轻微地……搏动了一下。
这一次的搏动,比之前更加清晰了一丝。
因为它清晰地感知到了,距离它如此之近的地方,那正在飞速流逝的、磅礴而精纯的……帝皇生命本源!
对于这缕几乎油尽灯枯的杀神煞气而言,朱棣那溃散的帝血与紫薇气运,就如同在无边沙漠中即将渴死的旅人眼前,出现了一泓清澈无比、蕴含着无尽生命力的甘泉!
诱惑!无法抗拒的、源自本能的极致诱惑!
那冰冷的煞意,如同苏醒的毒蛇,开始散发出极其微弱的、贪婪的波动。它太虚弱了,无法移动,无法主动吞噬,甚至无法清晰地思考。但它那杀戮与吞噬的本能,却驱使着它,试图与那些浸润到焦土之中的帝血,建立一丝……哪怕最细微的联系。
覆盖在碎片表面的厚厚铜锈,在这一刻,仿佛不再是死寂的屏障,反而像是一层贪婪的海绵,开始本能地、极其缓慢地……汲取着那些渗透到附近泥沼和焦土之中的、蕴含着紫薇气息的帝血……
这个过程缓慢到几乎无法察觉,但那一点煞意火星,却因此,而稍微……明亮了那么一丝丝。如同灰烬深处,一颗被微风拂过的火星。
几乎与此同时。
那破洞之外,冰冷宇宙深空的背景中,一颗原本漠然闪烁的星辰,其光芒再次出现了那极其细微、却并非幻觉的……一次波动。
这一次,那波动似乎更加清晰了一点。仿佛有一只冰冷的、绝对理性的眼睛,在无穷遥远的彼方,再次短暂地聚焦于此地,冷静地记录下了那帝皇的濒死、那碎片的异动、以及那煞气的复苏……
它似乎在等待,等待着一个结果,或者……等待着某个参数达到预期的阈值。
死亡谷的死寂,依旧沉重。
但在这沉重的死寂之下,无形的暗流已然开始再次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