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身影稍显佝偻，穿着洗旧的赤色战袍，一手按着腰间的赤霄剑，一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脸上带着一种市井的狡黠，眼底深处却藏着吞吐山河的深沉！——刘邦！
中间，一人身姿雄阔，金甲耀日，手中虚握着一柄巨大的金弓！面容英武，气度豪迈包容，目光扫过之处，仿佛华夷一体，皆为子民！——李世民！
右侧，一个沉稳如山的身影，身着赭黄常服，手持一柄玉斧。眼神平静，却带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凛冽决绝！——赵匡胤！
而在最右侧，一个更加凝实、带着浓重血腥气的虚影！身着明黄罩甲，面容刚毅冷硬，如同刀削斧劈，眼神锐利如鹰，充满了开疆拓土、凡日月所照皆为汉土的磅礴野心！——朱元璋！
五帝虚影！跨越时空，因玉玺碎片的共鸣与这即将释放的灭世凶器，意志投影于此！
朱元璋的虚影，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穿透千步虚空，死死钉在朱棣身上！冰冷、审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他的嘴唇没有动，一个威严、苍老、如同洪钟大吕般的声音，却直接在朱棣的识海中炸响，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击灵魂：
“老四！九鼎重器，裂而为五！汝掌其一，可知其重？此炮一响，非止破阵摧城，亦开地狱之门！汝，敢承其重否？！”
声音在脑海中回荡，如同惊雷！一股撕裂般的剧痛瞬间攫住了朱棣的头颅！他闷哼一声，眼前发黑，身体微微摇晃！腰间的玉玺碎片骤然变得滚烫，暗金色的流光在裂痕深处疯狂涌动！无数驳杂的帝王意志如同狂涛般冲击着他的神魂——嬴政的霸道、刘邦的诡谲、李世民的包容、赵匡胤的决绝、还有朱元璋那沉甸甸的审视与期许！各种意志在他脑海中激烈碰撞、撕扯！
“父皇！”朱高煦就在身侧，察觉到朱棣的异样，惊呼出声。
朱棣猛地一咬舌尖，剧痛和血腥味让他瞬间清醒！他布满血丝的眼中，金芒暴涨！一股源自他自身血脉深处、属于永乐大帝的桀骜与征服欲轰然爆发！强行将那些翻腾的帝王意志压下、融合！他猛地挺直腰背，如同不屈的孤峰！目光重新投向千步外的目标，眼神比祁连山的坚冰更冷，比大漠的孤烟更厉！
他不再看城楼上的虚影，右手食指，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犹豫的决绝，如同坠落的铡刀，狠狠向下一挥！
“放——！！！”
“轰——！！！！！”
世界，在朱棣手指落下的瞬间，被彻底撕裂！
不是一声炮响！而是三门红夷巨炮同时发出的、足以让山河变色的怒吼！
炮口喷出的不是火焰，而是直径数尺的、凝固成实质般的炽白色光球！光芒之盛，瞬间吞噬了初升的朝阳，将整个河西走廊映照得亮如正午！所有人的视网膜上只留下三道刺目的、永恒的白色轨迹！
紧随其后的，是声音！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声音！那不是雷鸣，那是天崩！是地裂！是亿万雷霆在耳边同时炸开！是苍穹被巨锤砸碎的哀鸣！脚下的冻土如同巨鼓般疯狂震动、呻吟！嘉峪关古老的城墙剧烈地颤抖，簌簌落下积年的灰尘！围观的士兵如同狂风中的稻草，成片成片地被狂暴的气浪掀飞出去！惨叫声瞬间被淹没在毁灭的巨响中！
肉眼可见的、扭曲空气的冲击波，如同三堵实质的、透明的巨墙，贴着地面，以超越声音的速度，朝着千步外的目标狂暴地碾压过去！所过之处，地面如同被无形的犁铧狠狠翻开！冻土、碎石、枯草被卷上半空，形成三条咆哮的土龙！
千步！瞬息即至！
轰隆隆隆——！！！
第一堵冲击波墙，狠狠撞上了那道一人多高的土墙！
没有撞击声，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千万吨沙土瞬间被压爆的沉闷巨响！土墙！消失了！不是倒塌，不是碎裂，而是如同被投入熔炉的雪堆，在接触冲击波的瞬间，就被恐怖的力量彻底分解、气化、还原成了最原始的尘埃！原地只留下一个巨大的、边缘如同刀削般整齐的深坑！
紧接着，第二堵冲击波墙，如同死神的镰刀，扫过土墙后方那几十个穿着破烂皮袄的草人靶子！
噗！噗噗噗噗——！！！
没有过程！只有结果！几十个草人，连同支撑它们的木桩，如同被投入了无形的粉碎机！在接触到冲击波墙的刹那，就化作了漫天飞舞的、最细微的草屑和木粉！如同被狂风卷起的枯叶，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原地连一点残渣都没有留下！
最后，第三堵冲击波墙，带着毁灭一切的余威，狠狠砸在千步之外那片结着薄冰的河滩地上！
轰——咔嚓嚓嚓——！！！
冰面，如同脆弱的玻璃般，瞬间炸裂成亿万片！不是龟裂，而是彻底的粉碎！冰层下方的冻土和沙石，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掀起！如同海啸般冲向数十丈高的天空！形成一道浑浊的、混杂着冰碴、泥沙、碎石的恐怖喷泉！喷泉落下，在河滩地上留下一个直径数十丈、深达数尺的、如同陨石撞击般的巨大环形坑！坑底，浑浊的泥水混合着破碎的冰碴，正汩汩地从地下涌出！
死寂！
绝对的死寂！
风声停了。尘埃落定了。只有远处祁连山脉传来的、被炮声惊动的隐隐雪崩轰鸣，如同大地低沉的呜咽。
开阔地上，一片狼藉。数百名围观的士兵，东倒西歪，如同被飓风蹂躏过的麦田。许多人耳朵里渗出鲜血，眼神呆滞空洞，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空气中弥漫着浓烈到刺鼻的硝石硫磺味、泥土的焦糊味，还有一种……血肉被瞬间高温灼烧过的、难以形容的怪异气味——那是几个距离炮口太近、未能及时撤下的装填力士，被炮口风暴和冲击波瞬间撕碎、部分气化后留下的痕迹。
朱棣依旧站在土坡上，玄色大氅在狂暴的气流中被撕扯得猎猎作响。他布满风霜的脸上，沾满了被气浪卷起的尘土和细小的冰晶。他死死地盯着千步外那片面目全非的大地——消失的土墙，湮灭的草人，巨大的环形坑……
成功了。这来自未知时代的灭世凶器，被他们驾驭了。
然而，朱棣眼中却没有丝毫狂喜。只有一种深沉的、如同祁连山阴影般的凝重。
他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掌心，那块温润又冰冷的玉玺碎片，正静静躺着。那道狰狞的黑色裂痕深处，暗金色的流光如同活物般缓缓流淌、旋转，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沉淀着无尽寒意的眼睛，越过嘉峪关巍峨的城楼，投向北方那片更加辽阔、更加黑暗的未知大陆。那片大陆上，此刻，必然也响起了同样的、撕裂苍穹的怒吼。
“传国玉玺，裂而为五……”朱棣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在死寂的风中飘散，只有他自己能听见，“此炮一响……这地狱之门，算是彻底洞开了。”
他缓缓攥紧了掌心的碎片，感受着那冰冷坚硬之下，如同熔岩般奔腾的龙气和宿命。腰间的佩刀，在风中发出低沉的呜咽。
维滕贝格平原的风，带着易北河的水汽和七月麦田成熟的气息，本该是温润的。但此刻，这风卷过刚刚被铁蹄蹂躏过的土地，裹挟着浓烈的硝烟味、马粪味、血腥味，还有一种皮肉被火焰舔舐过的焦臭。天空是铅灰色的，低低地压着，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闷。
平原中央，那片被踩踏得如同烂泥塘般的麦田里，深蓝色的法兰西帝国近卫军，如同被激怒的狮群，正疯狂地咆哮、撕咬、冲撞。
“为了皇帝！冲锋——！”
“撕碎这些东方懦夫！”
“法兰西万岁！”
各种语言的、带着绝望和疯狂的嘶吼声混杂在一起，震耳欲聋。士兵们穿着被泥土和血污浸透的华丽制服，锃亮的熊皮帽歪斜，刺刀闪烁着寒光，不顾一切地朝着四面八方涌来的、如同潮水般无穷无尽的敌人猛扑！
每一次冲锋，都像撞在一堵无形的、由钢铁和血肉筑成的巨墙上！刀剑碰撞声、火枪爆鸣声、垂死的惨嚎声、骨骼碎裂声……汇成一片令人心胆俱裂的死亡交响。
拿破仑·波拿巴就立在这片混乱漩涡的中心。他那件标志性的灰色军大衣早已被撕破，沾满了污泥和暗红的血渍。精心梳理的头发散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
他那张曾令整个欧洲为之倾倒的年轻脸庞，此刻因极致的愤怒和难以置信而扭曲变形，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蓝色眼睛，此刻布满了骇人的血丝，喷射着焚毁一切的怒火，疯狂地扫视着这片将他死死围困的、由无数种旗帜和军服组成的死亡泥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