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主力向北移动,抢占死亡谷北侧的一系列山丘和隘口。唐军则向东运动,控制东面的高地与通路。双方如同两只受伤后被迫背靠背的猛兽,各自面对一个方向,将脆弱的侧后方交给了对方,充满了不信任与警惕,却又不得不如此。
工匠和辅兵被紧急动员起来,伐木取石,在北、东两个方向上疯狂地构建防御工事——壕沟、拒马、矮墙、箭塔……一切为了阻挡那即将到来的黑色洪流。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汉唐两军之间不再有战斗,但那种互相提防、互相监视的压抑感,甚至比之前直接交战更加令人窒息。
而就在这仓促的联防工事刚刚有个雏形之时——
远方地平线上,一道粗黑的狼烟,如同死神的宣告,骤然从最西侧的烽火台上冲天而起!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烽火相连,一路向东燃烧!
负责了望的哨探连滚带爬地冲回营地,声音凄厉:
“报——!秦军前锋!黑压压的一片,全是骑兵!距离已不足百里!!”
呜——呜——呜——
苍凉而急促的号角声,同时在汉唐两军的营地中响起,撕破了短暂的宁静!
所有士兵,无论是汉是唐,都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军官们声嘶力竭地呼喝着,催促着士兵们进入刚刚草草构建的防御阵地。
刘邦登上一处临时搭建的高台,远远望向西方那卷起的漫天烟尘,脸色凝重。
李世民亦披挂整齐,立于东面阵前,赤焰马槊顿在地上,目光冰冷。
黑色的秦旗,已然在望!
烽烟骤起,大战,一触即发!
西边天际,那一道接一道冲天而起的狼烟,像是死神狞笑着划下的墨痕,粗粝、焦黑,带着不祥的预兆,一路烧了过来,灼得人眼球发疼,心头发慌。
汉军营垒,高台之上。
刘邦扶着木栏,极目远眺,那西边地平线上已经开始翻滚的土黄色烟尘,像是酝酿着雷霆的积雨云,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娘的……”他低声咒骂,嘴角习惯性歪了歪,想挤出一丝混不吝的笑来冲淡这凝重,却发现脸颊肌肉僵硬得很,“嬴政这老小子,排场倒是不小。十万?他娘的,他把骊山陵的陶俑都搬出来充数了吧?”
话是这么说,可他扶着木栏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萧何站在他侧后方,面色沉静,但语速比平时快了几分:“陛下,王翦用兵,向来讲究个‘稳’字。不动则已,动则如山倾。其前锋已至百里,皆是精锐骑兵,看来是想趁我等新败疲敝,以雷霆之势,先声夺人。”
“夺人?老子看他夺个鸟!”刘邦哼了一声,收回目光,扫视着下方正在仓促构建工事、调动部署的汉军士卒。伤兵不少,许多人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苍白,器械也多有损毁。“卫青呢?让他给老子顶到最前面去!告诉他,就算只剩一口气,也得给老子钉死在北面那道山梁上!”
“卫将军已带伤前往督建防线。”曹参沉声道,“陛下,唐军那边……”
“李世民那小子?”刘邦撇撇嘴,“哼,小崽子滑头得很,指望他出死力?姥姥!不过是怕被秦军一口吞了,暂时抱团取暖罢了。告诉下边的人,防着秦军,也他妈给老子睁只眼闭只眼盯着点唐军!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喏!”周勃、灌婴等将领轰然应诺,迅速转身奔赴各自防区。
汉军大营,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忙碌、喧嚣,弥漫着一股背水一战的惨烈之气。
唐军阵前,李世民一身明光铠,渊渟岳峙。
赤焰马槊顿在身旁的土地上,槊锋冷冽,映着他毫无表情的脸。他同样望着西方那越来越近的烟尘,眼神锐利如鹰隼。
“药师,看出什么了?”他声音平静,听不出波澜。
李靖凝神观察片刻,指着那烟尘的形态与高度:“陛下,观其尘头,前锋约万骑,皆是轻锐,速度极快,应是蒙恬或其麾下骁将所率,意图很明显,扰我军心,试探虚实。王翦的中军主力,应该还在其后三十到五十里处,稳步推进。”
“蒙恬……”李世民轻轻咀嚼着这个名字,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也好,先会会这位大秦的北驱胡虏之名将。传令,弓弩手上箭塔,长枪兵固守拒马后,陌刀队……于东侧缓坡后隐蔽待命。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擅自出击!”
“喏!”传令兵飞奔而去。
长孙无忌微微蹙眉:“陛下,与汉军联防……”
“联防?”李世民轻笑一声,带着淡淡的嘲讽,“刘邦那个老流氓,此刻想必也在吩咐他的人盯着咱们呢。互不侵犯,互通情报?呵,能不在背后放冷箭,已是侥天之幸。告诉将士们,依托工事,先抗秦军。汉军若顶不住,我等……便向东南缓退,借地势再守。”
他的冷静甚至可说是冷酷,让周遭将领心中都是一凛,但也瞬间明确了战略——先自保,再图其他。
唐军阵列,沉默中透着一股铁血的秩序。玄甲军的骑士们默默检查着马鞍、箭囊,步卒则用力将长枪尾部顿入泥土,眼神死死盯着烟尘来的方向。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汗水的味道,还有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死寂。
百里距离,对于全力奔驰的精锐骑兵而言,转瞬即至。
不到一个时辰,那黑色的潮线已经清晰可见。
没有震天的呐喊,没有杂乱无章的奔腾。万骑秦军铁骑,如同一片移动的黑色森林,长戟如林,马刀映着昏黄的日光,反射出冰冷的寒芒。队伍最前方,一杆巨大的黑色“秦”字大纛旗迎风猎猎作响,旗下,一员身穿玄色重甲、披着暗红披风的骁将,正是蒙恬之子蒙毅(注:此处为艺术加工,蒙毅历史上非主要骑兵统帅,但小说中可赋予其领军职责),奉命为前锋。
他勒住战马,抬起右臂。
身后万骑如同一人般,几乎同时减速,最终在距离汉唐联军初步构建的外围防线约三里之外停下。动作整齐划一,显示出极其可怕的训练素养和纪律性。
万马奔腾的蹄声骤然歇止,天地间反而陷入一种更令人心悸的沉默。
只有战马偶尔打响鼻的声音,以及铠甲摩擦发出的轻微铿锵声。
蒙毅冰冷的目光扫过前方那仓促建立、明显由两股势力拼凑而成的防线,嘴角掠过一丝轻蔑。他拔出腰间长剑,向前轻轻一挥。
“风!”
低沉如闷雷般的号令响起。
前排约三千秦军骑兵应声而动,并非直接冲锋,而是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水,分成数股,沿着联军防线的正面散开,开始高速奔跑,同时,他们摘下了背上的骑弓!
“弩箭准备!!”汉军防线后方,卫青嘶哑的声音响起,他强忍着伤口的疼痛,亲自指挥。
唐军阵中,李靖也冷然下令:“弩手,四十五度仰角!抛射!”
嗡——!
几乎是同时,汉唐两军的阵地上,响起了令人牙酸的弩弦震动声!
数千支弩箭如同飞蝗般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致命的弧线,然后朝着那些正在驰射的秦军骑兵覆盖下去!
噗噗噗噗!
箭矢落下,顿时有数十骑秦军人仰马翻。战马的悲嘶和人的惨嚎瞬间打破了沉默。
但秦军骑兵极其悍勇,且骑术精湛,他们在高速移动中同样开弓还击!
咻咻咻——!
黑色的箭矢如同毒蛇,从下方窜起,扑向联军的阵地。虽然大部分被壕沟、拒马和盾牌挡住,但仍不时有士兵中箭倒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稳住!不要慌!弓弩手自由射击!目标,进入射程的敌军骑兵!”卫青的声音在箭矢破空声中不断响起。
“长枪手!顶住盾牌!刀斧手准备!”唐军那边,程咬金等将领也在大吼。
第一波接触,完全是远程火力的试探性对射。
秦军骑兵依靠机动力,不断游走,抛射箭矢,试图寻找防线的薄弱点,并干扰联军工事的进一步完善。联军则依靠工事和强弩,进行反击。
不断有秦军骑兵落马,也不断有联军士兵被飞来的流矢射中,惨叫着从箭塔或工事后栽倒。
血腥味开始在空中弥漫,虽然还不浓烈,却已足够刺激所有人的神经。
蒙毅冷静地观察着。他看到联军虽然仓促,但抵抗有序,汉军在北,唐军在东,互相之间似乎并无协同,却也各自守住了阵脚。尤其是唐军阵中那若隐若现的陌刀寒光,让他眼神微凝。
“鸣金,收兵。”他淡淡下令。
清脆的金钲声响起。
正在袭扰的秦军骑兵闻声,毫不恋战,如同退潮般迅速脱离接触,向后撤去,只留下满地狼藉的箭矢和数十具人马尸体。
短暂的接触战结束。
联军阵地上,士兵们稍稍松了口气,但军官们的脸色却更加凝重。
秦军这只是试探,真正的恶战,还在后面。